自投罗网(32)
关绪说:“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是否已经走出来。”
罗一慕后脑靠着冷冰冰的床沿,手掌遮住眼睛,颓败道:“可我不能拿她试。”怕她以后会受伤。
“阿慕……”关绪还要再劝她,窗台上罗一慕随意摆在一边的手机响了。
关绪瞥眼看去,来电显示是一串数字,没有备注,罗一慕所有的手机铃声都是系统默认,只有这个不一样,是几声小狗的呜咽,配着十分可爱的背景音乐,听起来让人心都被萌化了,和罗一慕平时严肃的教授形象完全不搭调,这么可爱的来电铃声,也不知她从哪个角落里找到的。
罗一慕这个人,真是闷骚到骨子里了。
关绪很同情她,可耳边听着这么软萌可爱的手机铃,实在同情不起来,反而有点憋不住自己的笑意。
“简令的电话?”关绪问。
“嗯。”
“不接?”
罗一慕在黑暗中没有动作。
手机铃循环播放几遍,终于在黑暗里戛然而止,罗一慕松了一口气,谁知过了十秒钟不到,那铃声又响了起来。罗一慕手握成拳头,青筋都爆了起来,看样子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关绪看不下去她自己折磨自己,干脆把她的手机拿了起来,放在耳边,“我是关绪,请问什么事?”
简令没料到罗一慕的手机会被关绪接起来,想好的话全梗在喉咙里,不知该说什么好。刚才关绪的话还在她耳边回响,那语气太吓人,让简令直到现在还有点怕她。
“我……我找慕慕。”简令吞吞吐吐地开口。
关绪直接把手机移到罗一慕的耳边,“电话找你的。”
罗一慕没有主动把手机接过来,可是也没有拒绝关绪把那只手机往她耳朵边放。
“慕慕么?”简令敏感地听出了听筒里罗一慕惯有的呼吸频率,音调立刻愉悦地扬起,甚至带上点撒娇似的鼻音,“慕慕,我好困,想睡觉了。”
罗一慕没说话。
简令并不在意,软软地又道:“我还在院子里吹冷风呢,门口有个坎儿,我的轮椅进不去。”
“我的脚上有伤,也上不了楼梯,可是我好想回房睡觉啊。”
罗一慕一口气闷在胸口里,沉声道:“马上来。”立马摸索着旁边的开关,将房间的灯打开,拿起一件外套向外走,因为简令在电话里面说她冷。
“这会儿又不担心她怕你了?”关绪站在她身后笑吟吟地调侃。
“在她进来之前从这里消失。”罗一慕头也不回地说。
关绪撇嘴,切,过河拆桥,不过还是双手插兜,慢悠悠走出了客房,毕竟朋友的好事,自己可不能打扰。
罗一慕下楼去接简令。
简令还在院子里喝那一杯已经冷掉的茶,听到罗一慕的脚步声,立马放下茶杯转头朝她笑得灿烂,“慕慕你来啦。”
笑得毫无顾虑,有一点天真的模样,罗一慕心跳漏了半拍,冷着脸走过去,把自己带的外套披在简令身上,又握了握她的手,的确有点凉。
“觉得冷怎么还喝凉茶。”罗一慕皱着眉,弯腰去抱她。
简令顺手搂住她的脖子,“我在下面等得无聊嘛,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打你电话你又不接。”话里有点小小的埋怨,在罗一慕听来,就像是娇嗔。
胸口没喘出来的那口气,直接堵在喉咙里,让她眼尾通红。
偏简令还不怕死地把手伸进她的衣领里轻抚,故意在她耳边吹气,“慕慕你发烧了么?怎么这么热?”
罗一慕咬紧牙关,“简令,我最后一遍警告你,别惹我。”
这句话让简令动作更加大胆,已经从脖颈下探到了她的后背,手指点在她笔直的脊柱上来回游走,柔软的手指,所到之处带起一片火,“我偏要惹,慕慕你想对我怎么样?我求之不得。”
简令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的严重性,说完还挑衅似的去看罗一慕的眼睛,和她对视的那一秒,简令整个人都吓傻了。
罗一慕的眼睛里一片赤红色,甚至连额角的青筋都隐约可见了,她此时的神情简直像一只把猎物压在利爪之下的野兽,仿佛随时随地都能把简令连皮带骨吃得一点不剩,让简令连一个呼痛的机会都不会有。
简令吓得手指都僵住了,心肝一颤,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罗一慕与她贴得这么紧密,将她眼中的恐惧完完全全地看在眼睛里,就像一柄利剑在她心口上扎了一下,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怕我?”罗一慕红着眼睛,嗓音沙哑地说。
“没、没有……”简令摇着头,矢口否认。
罗一慕却知道,这是简令惯常的小伎俩,这个女人这么会骗人,随口扯谎还不是手到擒来。
罗一慕低头,敛起眼里的落寞伤心,沉默着把简令抱回她们共用的客房里去,把简令放在床上,自己则收拾了换洗衣裳准备离开。
“等一下!你去哪里?”简令发现她要走,不禁慌了神。
“你好好休息,我去隔壁那间客房。”罗一慕说。
“不行!”简令一听表情立刻就变了,用力地摇着头,仿佛用全身力量再抗拒,“你别走,关爷爷都说我们睡一间房没关系了,你为什么要走呢?是不是我又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
简令莫名地害怕罗一慕对她表现出任何拒绝的情绪,主要是罗一慕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心思实在太难猜了,上次罗一慕拒绝她,她误打误撞地又和罗一慕因缘邂逅,才得了这么一个能重新和她相处的机会,这一次不知为什么罗一慕又对她表现出如此抗拒的姿态,要是这回简令再搞砸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样与罗一慕再和好,所以简令很怕罗一慕会真的离开。
“简令……”罗一慕无奈地叫她的名字。
“我不听!”简令摇头不让罗一慕继续说话,手脚并用爬到床边,拽着罗一慕的衣角死活不让她走,“我不想听你说的话,你肯定又是想把我甩了,我不管,我对你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绝不会让你再次跑掉,你……你……你要是想不认账……”简令越说心里越委屈,说着说着竟眼眶竟然红了,哽咽,“你要是想不认账,我就去你学校闹,说人前正人君子的罗教授是个衣冠禽兽,骗身骗心,把我玩玩儿了扭脸就不承认,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她说完,鼻头都红红的,罗一慕原本心里一团乱麻,情绪十分低郁,看到她拽着自己的衣服耍无赖,绷不住噗嗤一笑,摸着她的头,语气里三分无奈七分温柔,“好,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被简令这么一闹,罗一慕的心情也好多了,刚才积压在胸口的郁气逐渐散去,她长长舒了一口气,顿觉轻松起来,又道:“我去洗澡,行么?”
略带宠溺的询问,听得简令顿时红了脸,“行。”她松开罗一慕的衣角,不忘叮嘱她:“洗完澡就来睡觉,不准跑到别的房间去,不然别看我现在腿瘸了,爬着也要把你抓回来。”
“知道了。”罗一慕无奈地应她。
……
夜里,两人洗完澡并排躺在床上。
这是她们第二次同在一张床上睡觉,关爷爷家里阔绰,即使是客房,也都是宽度一米八的大双人床,比起两人第一次挤在简令家里那张小床上相拥而眠的夜晚,显然这张大床更软和舒服得多了,但是简令却非常不满意,觉得这张大床真真比不上自己房间一米宽的小床。伯荷革
空间变大,距离也就变得更宽,罗一慕巴不得离简令八百米远,整个人就是贴着床沿睡觉的,平躺着,纹丝不动,简令在黑夜里愁得直咬被角,暗骂罗一慕的不解风情,难得有这么一张不管怎么折腾也不怕掉下去的床了,她竟然真的就只是老老实实睡觉!一点做什么的心思都没有!
只有罗一慕自己心里清楚她到底忍得有多辛苦,额头都开始冒汗,手里也汗津津的,窗帘拉得严实,房间里一点光都透不进来,伸手不见五指,可是简令在黑夜里的眼神那么炙热,就像两个100瓦的大灯泡似的,在黑夜里散发出幽怨的光,罗一慕想忽视也忽视不掉。
这几个星期来常亲常抱的人,罗一慕对旁边这个人的身体了入指掌,也知道她的身体到底有多柔软,轻易就能折叠在自己的怀中。
这么一想,身体更燥热得厉害,连嘴唇都开始发干。
忽然,床上一阵窸窸窣窣,罗一慕感觉到简令在床上动了几下,在反应过来时,简令的呼吸已经极近地喷薄在她的颈子里,罗一慕僵直了身体,用力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不是困了么,怎么还不睡。”她在黑夜里艰难得开口,嗓子就像被砂纸粗砺地摩擦过一遍,又干又哑,暗含十二分的极度忍耐与克制。
“睡不着。”简令软嫩的脸蛋贴着罗一慕胳膊蹭了蹭,“我担心你。”
“担心什么。”罗一慕绷紧身体,尽量忽略手臂间独属于简令的柔软。
“白天,派出所的事。”简令说。
罗一慕怔了怔,“你是不是还在害怕?”她轻轻地问,言语间有着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紧张与慌张,“简令,你怕我么?”
“我没害怕。”简令握着她的手,让她安心,“那种人就该给他点教训,你不教训他,他以后也会被别人教训的,别想太多。”
“可是我很残忍,难道你也不觉得可怕么?”
简令听到“残忍”二字,想起了什么,笑起来,“以前我爸爸还在的时候,总跟我说一句话,叫做‘恶人自有恶人磨’,意思是即使受了欺负也别想着报复回去,坏人总会碰到比他更坏的,到那时就是他倒霉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