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你自己呢?最近睡得好吗?”
“我又不会失眠,倒是你,最近高烧没反复了吧?”
云舒摇头,简单的寒暄像极了很久没见的老友,没什么陌生感,却叫人心酸。顾微然必须把自己的深情,当成一缕灰,撒向天空,让它消失无痕。
比起失去云舒,她更愿意把感情压在心头。
她想让云舒把包袱一件一件地丢掉,去做真正的自己。
云舒的牵挂太多,云夕微、明颜、顾微然、林蕴、明尚东,每个她在乎的人,都占据着重要位置,时间久了,这些牵绊就化为了负担,累积成巨石,压在她心头。
她时常会觉得累,可从不言说。
云舒走到窗边,深深吸了一口气,“雪都化没了,不知今年第二场雪什么时候来。”
“你想看吗?”
“嗯,时间慢下来,就想在雪地走走。”云舒目光游离,不知在寻觅什么,窗外只有零星的灯火,她抱臂吹着冷风,给顾微然只留了个孤独的背影。
她还是会裹着自己,不愿意拥抱别人,云舒坚硬的外壳,什么时候才会卸下?
顾微然深叹一口气,路途遥远,她还要继续。云舒的心就在那里,她一定要摘到。
她这一生还很长,有的是时间。
云舒很遗憾,今年不能去陪林老师,唯有让顾微然连同自己的那份祝福和陪伴,一同送上。
大年三十,墓地一片寂静,比起张灯结彩的喜气,这里更加冷清。
天气晴朗,云层万里,顾微然捧着雏菊向林蕴的墓地走去,没想到已经有人在了。
远远望去,似乎是个短发女人。那人身材高挑,穿着黑色的大衣,增加了祭拜氛围的凝重感。
谁会在今天来祭拜妈妈呢?
顾微然好奇地加快步伐,走上前问道:“不好意思,请问您是?”
那人转眸,笑对顾微然,“你好啊,微然。”
顾微然惊得不敢眨眼,眼前这位齐耳短发的女人,不是别人,竟然是云夕微。
第50章 除夕
云夕微头发稀短, 不像是修剪后的烫染,反而好像是还原了她本来的模样,只是没有化妆的脸, 煞如白纸,整个人如大病初愈般,很病态也很孱弱,与先前判若两人。
如果不是因为切切实实看到她的脸, 顾微然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
“您...生病了?”
她不敢胡乱猜想,云夕微的样子像极了做化疗期间的病人, 整个人苍白无力,没有半点血色, 看起来连风都可能会刮倒她。
云夕微嘴角上扬,“素颜真实是对逝者最基本的尊重, 这么久才来看林老师, 还是心存愧疚的。”
“难道您跟我妈早就认识了。”
“嗯, 在你刚记事不久我们就认识了, 你先...”云夕微作了个手势, 祭拜讲究时辰,不好耽误,顾微然领会, 按照往常的习惯, 烧香磕头献花, 并且把书烧给了林蕴。
她充满疑惑, 云夕微身上好像藏着很多故事, 那头金发波浪的假发就是最好的证明。她是有苦衷的吧,她为什么要整容呢?是因为生病吗?她跟妈妈早就认识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缠绕在顾微然心里,她不知该不该问出口, 云舒没有心情应对,也因为怨恨不愿意面对她,可如果真的是误会或者苦衷呢?
云夕微身体这样,如果真的是什么重症,云舒又该怎么办?即使再怨,也是好不容易盼望回来的人,万一重逢变成永别,太伤人了。
墓地的树枝沙沙作响,落叶飞散,萧萧瑟瑟。顾微然祭拜林蕴时,云夕微始终沉默不语,她面容憔悴,难掩虚弱,深邃的双眸,满是忧伤。
祭拜完毕,两人并肩走在墓园里,顾微然想了想,决定迂回提问:“夕微阿姨,你跟我妈怎么认识的?”
“因为一个案子,当年她有个学生跟小混混打架被捅死了,那小混混有背景,案件难以推进,我在A市胜诉过几起相似案例,她就经人介绍找到了我,你妈妈啊,是个善良到骨子里的人,把每个学生都当成自己孩子一样。”提起林蕴,无人不赞,她的品德和素养,令人肃然起敬。
顾微然记得很清楚,每年毕业季,妈妈都会哭成泪人,舍不得每个学生,她一直深受学生爱戴,包括云舒。
“这件事我印象不深,但后来有听说过,结果是胜诉的,原来您就是当时的辩护律师。”
“嗯,老天当然不会辜负她的努力和付出,认识你妈妈后,我就萌生了带云舒转学的想法,后来我便从A市来到了宣安,也是你妈妈帮的忙,让云舒在她的班上借读。我有时候案子多,工作忙,难以兼顾云舒的生活,你妈妈真的帮了我很多。”云夕微说完深叹一口气,回想过去,故人还在,可举目四周,令人痛惜。
“我记得您没离开前,云舒也会偶尔去我家做客,我妈说您出差了,不放心云舒自己在家,可是您怎么会一去不复返呢?”顾微然终于把话题带到了关键,她太想知道答案了,这是云舒无法解开的心结。
云夕微停下脚步,面色凝重,好像被人触及了心底最深的伤口,但很快就转而笑之:“一言难尽,有机会再说吧。”
轻描淡写地一笔而过,是云夕微不想让她知道,还是等着云舒去问?
顾微然越来越相信她或许是有难言之隐,可背负着抛弃女儿十几年的骂名,哪怕被云舒怨恨,她都不在意吗?
真不愧是亲母女,两人行事作风太像,当年的云舒,何尝不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从不解释,面对别人的指指点点,面对人品的质疑和自己指责,她一句话没有。
顾微然真希望她们不要总这样,都是最亲的人,为什么不把话摊开说呢?
“想来您有自己的考虑,把那些心底的话留给你最亲的人吧,我相信云舒会来找您的,只是您的身体...?”
云夕微笑着摇头:“我可不一定能等到她。”
“为什么?难道您回来了还要走?”
“去留在天,根本由不得我。”云夕微抬头望向远处,笑得很无奈,那张脸在阳光照耀下,好像更加惨白了。
“难道沈董和云舒还不足以令您留下吗?”顾微然以为她再也不会走了,没想到只是短暂的重逢。
云夕微垂眸,静默很久才回答:“与其痛不如恨,恨会随着时间消退,但痛却不会。”
“不是的,阿姨。”顾微然正色道:“如果是因爱生恨,是会执念一生的,也会让痛苦加倍,这种滋味,别人永远无法共情。”
顾微然的话让她心口一抽一抽地痛,她无力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一直走到墓园门口,云夕微都在沉默,临别时她叮嘱顾微然,不要将今天见过她的事告诉云舒。
顾微然极不情愿地答应了。
比起隐瞒,她更希望云夕微能够坦诚相对,把心里话说出来。
除夕,该是团圆,实现愿望的日子。
波尔和明德的谈判定在下午举行,商务场上,云夕微和沈寒玥宛如战场上两边战将,利剑出鞘,战火弥漫,互不相让。
波尔想强势控股明德,不惜以切断合作为要挟,沈寒玥宁可废掉医疗产业也不让她如愿。
谈判陷入了焦灼,这更像云夕微和沈寒玥之间的对峙。沈寒玥不过想她说一句软话,如果云夕微想要绝对控股权,她二话不说就给,可云夕微一如当初那么犟,不愿示弱。
当然,真正的原因是,云夕微并没有这个需求,这只是波尔公司的战略计划,与她无关。
可在沈寒玥看来,云夕微更像跟自己置气。
“让波尔入股百分之十五,是我做出最大的让步,这是看在你们救了我女儿的份上,也因为你的面子,夕微。”沈寒玥是甲方也是乙方,明德医院需要波尔的医疗技术和药物的供应,波尔也需要明德这样大规模的私立医院,中国是波尔最大的市场,甚于其他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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