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加班,不回去吃饭了。 】
裴挽棠出差往返的机票是何序订的,她清清楚楚记得她明天上午十点零八分的飞机到鹭洲。
那她晚回去一次应该没什么事吧。
何序这么想着,心里稍微放松一些,连忙收拾好东西,下楼去找罗姐。
她走得着急,没发现从公司出发那一路上,一直有辆车跟在后面。
车上是裴挽棠安排给何序的保镖。
自打猫的星期八门口,何序差点因为过马路被车撞到,这两个保镖就一直暗地里跟着她。
一开始的确是很单纯的保护,后来何序焦躁的情况好转,能独自出门了,保护就慢慢变了味道。
变成监视、跟踪。
她在公司那一顿的饮食偏好,她已经被困在寰泰27楼的社交关系,甚至是她每天的情绪起伏,全都会被事无巨细地通过邮件汇报给霍姿,再由霍姿汇报给裴挽棠。
她对此一无所知,自然不会因为马上路有一辆车就产生多余的联想,她跟着罗姐到聚餐地点的时候,裴挽棠刚好到家。
霍姿收到保镖发来的邮件,眉心猛地跳了一下,连掩饰都来不及掩饰就听到裴挽棠说:“怎么了?”
霍姿欲言又止,指尖在手机上压得泛白。
裴挽棠抬手:“手机。”
霍姿:“裴总……”
裴挽棠:“你确定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裴挽棠话落的同时,庭院灯陡然在身后亮起。
霍姿没忍住打了个哆嗦,把手机递给裴挽棠。
裴挽棠的脸色在经历了十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后更加苍白,庭院灯原是暖色的,落在她脸上瞬间结冰。她一屏屏翻看着邮件,眼神低压恐怖。
保镖在邮件里说:
今天下班,何小姐没有正常回家。
她于5:48坐罗英的车从寰泰出发,6:23分抵达碗里春秋私房菜馆,参加行政部和研发部的联谊会。
邮件末尾的附件里有两个部门所有人的高清照和入职履历。
清一色的硕士、博士。
随便拎出来一个都一表人才,能力出众。
尤其何序对面这位。
AI天才少年,寰泰一口气开出千万年薪,才成功招揽他领导寰泰的AI大模型团队。
人人都说他的眼睛里只有代码,除此之外再容不下其他任何东西。
可裴挽棠怎么觉得,他看何序的眼神比代码专注得多。
短暂的蓝调时刻过去之后,天迅速转暗。
偶尔一缕山风掠过,像鬼怪不断发出低沉的咆哮。
霍姿回忆邮件里的内容,脊背一阵阵发凉:“裴总,新员工转正,部门领导组织聚餐是寰泰延续很多年的传统。”
“是吗?”裴挽棠的声音一如往常,让人辨不出喜怒,“聚餐的时候两个部门一起,而且是男女比例相当的两个部门一起也是传统?”
霍姿:“……不是。”
裴挽棠不紧不慢将手机递回到霍姿面前,垂眸抬眼之间,瞳孔里平静的漆黑变成冰淬的刀锋:“那你现在是在替谁说话?”
霍姿:“……抱歉裴总。”
餐厅,胡代一直在考虑怎么和裴挽棠说何序加班的事。
她太清楚裴挽棠对何序的安排了,工作上的事,只有裴挽棠自己每天会忙到十一二点,甚至更晚,根本不可能让何序忙到加班。
她明摆着撒谎。
这要是让裴挽棠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胡代一来担心,二来没收到裴挽棠提前回来的消息,以至于裴挽棠和霍姿的谈话都结束了才疾步迎出来。
“小姐,您回来了。”
裴挽棠脱了外套扔给胡代,转身往里走。
霍姿趁机递给胡代一个眼神。
胡代皱眉,还没等她弄明白霍姿眼里的意思,忽然听到裴挽棠说:“何序呢?”
胡代心一磕,收敛心神跟上说:“加班。”
毫无底气的说辞。
胡代自己都能听出来语气里的心虚,却见裴挽棠没有任何不悦,她神色如常地“嗯”了一声,上楼洗漱整理,换了身衣服,七点整,准时在餐桌旁坐下。
“开饭吧。”裴挽棠说。
胡代:“好的小姐。”
晚饭照例都是何序爱吃的。
包括最后那盘新鲜饱满的樱桃。
裴挽棠微微后倾靠着椅背,姿态清闲松弛,左手一颗颗碾捏着樱桃,待破口流水了,扔进自己水杯里,右手偶尔在腿上轻点一下,没有半点声音。
持续的死寂透出一种实质性的寒意。
晚上七点三十四分,盘子里的樱桃只剩下三颗,半杯温水被破口流汁的樱桃染红,同时上升的水面摇晃着,不断顺着杯口往外溢。
“不用擦。”裴挽棠在胡代过来之前说。
胡代看一眼桌上不断汇聚的水,在它倏然流下桌子,掉在裴挽棠左膝那秒,垂首道:“好的小姐。”
餐厅里恢复死寂。
裴挽棠像是看不到膝头的水一样,拿起手机打开——刚刚水流下的时候,霍姿转发了她第二封邮件。
邮件里说:
何小姐晚饭只吃了两只白灼虾和小半杯果汁。
的确是小半杯。
照片里,她和对面的年轻男人碰杯时,还剩下很多。
裴挽棠双击照片放大,看到何序眼睛里有笑,而且是很满的笑,和她杯子里的果汁一样,即使被照片定格,也仿佛能透过包厢里昏黄暧昧的灯光和专注直接的眼神想象出它们缓缓流淌的画面。
这个画面和过去两年来,永远空洞,永远无神,永远回避闪躲的眼神简直天差地别。
要不是长相一样,裴挽棠几乎要怀疑她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呵。”
轻短的笑声毫无征兆在餐厅里响起来。
胡代心惊胆战,只求何序在八点之前回来,坐在这里,哪怕只是一秒也好。
然而现实却是,何序已经表达了三次想走的意愿,仍然没有走成。
她一点都不知道今天的聚餐也是两个部门之间的联谊,更不知道罗姐已经和研发部领导打了包票,要把她介绍给对面这个人认识。
她不想认识。
不想谈恋爱。
她只想走。
马上走。
何序逐渐按捺不住的焦急表现到脸上像是害羞。
她本来就生得好看,脸上还干干净净,坐下之后安安静静,任谁看过去都会眼前一亮,对她产生好感,何况现在还多了“害羞”。
像是对对方也有意思,所以不自觉流露出这种表情。
真不是。
笑也不是。
笑只是和人对视最起码的礼貌。
是妈妈教她的。
是她快活不下去的21岁为了生存,不得不用多笑来讨好老板,讨好顾客,或者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还有一点活人气,或者还是为了哄自己再多撑一天。
她什么意思都没有。
她想走。
马上就八点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八点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脑子里的时候,她的心脏会和看到六点半一样,猛地感觉到一阵失重,四肢迅速开始麻痹发凉。
不小心碰到手边杯子,“咣当”一声,果汁洒了满桌。
“哎呀,小心!”
罗姐急忙放下筷子去拿餐巾纸。
另一边的女生见何序裤子被弄湿了,下意识帮她去提,怕黏黏糊糊沾腿上难受。
裤子提高,露出脚踝。
女生奇怪地“咦”了声,问:“何序,你脚上戴的什么?”
女生的声音其实不高,但音色很有穿透力,加上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何序身上,她这一声就显得尤其明显,于是一众人又下意识往何序脚上看。
何序脑子里轰隆一声巨响,想起拖着锁链走路的刺耳哗啦,想起血丝从水里飘上来的诡异漂亮,她的眼神崩溃四散,慌乱地扫向众人,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细密的冷汗从她额角、后背渗出来,不受控制的颤抖从指尖开始,迅速传遍全身,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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