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为期(42)
大家拿她没办法,只好催促夏之瑾:“学姐,那我们走吧走吧。”在夏之瑾开了锁之后,手脚麻利地爬上了车。
直到夏之瑾的车影,与黑沉沉的夜色,融为一体,完全消失于她的视野之内,林羡才迈动了脚步,转过身进楼回家。
她刚刚进到电梯里面,按下楼层键的按钮,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林羡取出手机,打开,发信人是时满,短信上只有短短的,没头没尾的八个字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林羡怔怔地盯着着八个字,脑海里有很多思绪纷涌而出,但直到屏幕暗了下去,直到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了,她也没能确定,时满,到底是想告诉她什么。
她收起了手机,刚准备拿出钥匙开门,防盗门就“啪嗒”一声自己开了。
萧菀青从里面拉开了门,探出头笑言:“我听着应该是你的脚步声。”
林羡进门,合上门,一边换鞋一边打趣她:“那你要是听错了,不是我而是坏人怎么办?”
萧菀青走回了客厅,开始弯腰俯身收拾零落的电动玩具和拆包的零食薯片,语气里是全然的信任,轻快道:“你跑得那么快,肯定会很快回来帮我打跑的。”
林羡闻言,不由地勾唇笑了一下,但渐渐,她像是联想到了什么,笑意,慢慢消失于唇角。
她走到萧菀青身旁,低头陪萧菀青一起收拾客厅,搬动茶几,眼眸,渐渐暗淡了下去。
萧阿姨,我跑得,一点也不快……
那个坏人,我一点,也打不到……
她沉默地把所有的东西,慢慢都收归到了原位,直起身子,正准备拿扫把来扫地之时,萧菀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沙发上,静静地注视着她,忽然轻声问她:“羡羡,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她的唇角的笑,很温柔,与林羡对视的眼神,坦荡又明亮。
林羡顿时停住了动作,凝视着萧菀青,咬了咬唇,几番张口,却还是欲言又止。
萧菀青自然地撩了一下散落的头发,微微弯了弯眉眼,耐心地等待着、鼓励着林羡的张口。
林羡吞咽了一下口水,挪了一个独立的单人沙发凳,坐在了萧菀青的对面。她半带仰望地目视着萧菀青,踌躇再三,还是问出口了:“萧阿姨,刚刚,游戏,是真的吗?”话音刚落,她又连忙补了一句:“我没有冒犯的意思。”
萧菀青笑了笑,温声回答她道:“我知道,没事的。是真的,林羡,我喜欢女生。”她不避不闪,干干脆脆、坦坦荡荡地回答了林羡。“林羡,就在今天,只有今天哦,你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林羡难以置信,又惊又喜地盯着萧菀青。她双手紧张地交握,放置于膝盖之上,沉默了一下,才艰难地启唇求证道:“那……你和你爸爸妈妈,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件事吵架的?温桐阿姨知道,但包括我妈妈在内的,其他人都不知道?”
萧菀青唇边,笑意渐渐消散。她像是想起了往事,眸色,渐渐深远……
“恩。她不喜欢我相亲,所以我为了让她安心就和父母坦白了。”
“那……那后来呢?”林羡知道,她不该再问的。可是,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她想到那个大腹便便的年轻女人,想到茕茕孑立的萧菀青,觉得心口像是又一把火在燃烧,又像是有一把刀在凌迟。
“后来啊……”萧菀青唇边流露出了一抹极淡极淡的笑。“后来她妈妈生病了,最后的心愿就是想看见她结婚生子,终身有依。所以,她去结婚了,我们就此分手。”
她没有告诉林羡,颜佳母亲生病前见过她一次,生龙活虎,趾高气昂地让她主动一点离开颜佳,她没有答应。后来,不久之后,颜佳母亲就病重了。颜佳带着她去看望,她母亲打发颜佳离开后只剩她们二人独处之时,轻蔑地告诉她“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我是装病的,可是,你知道了也没有用”。果然,之后,她委婉地提醒颜佳注意她母亲生病的突发性和真实性之时,颜佳与她大吵了一架,质问她为什么要用那样险恶的心思来揣测她可怜的重病在床命在旦夕的母亲。
可怜,呵,到底是谁可怜。
疏不间亲!
疏不间亲。可怜的是她,可怜她到那个时候,才认清,原来自己,才是那个疏啊。
萧菀青三言两语,说得轻描淡写,林羡却听得,怒火中烧,心如刀绞……
萧阿姨为了她披荆斩棘,背弃了一切,一无所有,而那个人,居然就这样心安理得地转身结婚生子了?她母亲需要尽孝,所以她就走了,那她要求萧阿姨出柜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萧阿姨的父母也需要尽孝吗?她双拳攥得太过用力,以至于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手心的肉里,也一无所觉。
终于,林羡还是心火难平,按捺不住,举起了右手拳头,猛地一拳砸在了茶几玻璃上,发出一声巨大的“砰”声,咬牙切齿怒骂道:“人渣!”
萧菀青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一下子站起了身子。她惊慌失措地快步跑到了林羡的身前,蹲下\身子,双手颤抖地抱过林羡砸向茶几的右手。她第一次这样疾言厉色,又慌又恼地呵斥林羡:“林羡,你抽疯了吗?”
林羡细嫩白皙的手背,在大力撞击之下瞬间破了皮,泛着可怖的红色血丝。萧菀青急忙站起了身子,就要往客厅不远处的柜子里去取医药箱给林羡消毒包扎。
林羡却伸出了那只疼得有些僵硬的手,拉住了她,眼眶通红,声音哽涩地对她说:“萧阿姨,我没抽疯,我是心疼你……”
萧菀青凝望着女孩渗着血的手背和她泛红的眼睛,突然就,也红了眼眶。
这么多年里,关于那一段感情,不知道的人,她不敢提起,不敢透露,只能用工作麻醉自己。同事私底下骂她爱表现,老同学约不到她背地里说她忘本,她不敢哭不敢笑,都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知道的人里,温桐斥责她傻,父母嘲讽她咎由自取,只有林羡,只有林羡对她这样说“我心疼你。”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矫情、幼稚和委屈,眼泪突然就像失去了控制一样,抑制不住地往下滑落……
林羡拉着萧菀青的手,站起了身子。她长高了些,个子几乎要与萧菀青齐平。她靠近萧菀青,看着那一张梨花带雨的温柔美丽面容,好想,近前,一点一点吻去那上面的湿润……
可是,她把下唇,咬的几要出血,最终还是理智地克制住了。她伸手,一点一点圈住了萧菀青,把她单薄柔弱的身体,抱在了怀中。
她在她耳边,轻声低柔地说:“谢谢你,萧阿姨。谢谢你的信任,谢谢你的坦诚,谢谢你的靠近,谢谢你。”
“以后,有我来心疼你。”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前任,tungc小可爱说的很对啦。“不是忘不了爱,是忘不了痛。”
萧阿姨不爱前任了,但是,前任,一直是她的心结。是前任教会了她爱,也是前任,让她再也不敢爱了。
有时候,孤注一掷,会倾家荡产。萧菀青愿赌服输,却也耿耿于怀。
小可爱们,如果可以的话……评论,同一章第一次评能打2分的时候能不能尽量勾选一下2分,哭唧唧。
蠢作者在爬自然积分榜单,每次看到0分评论都好心痛啊……心理活动如下:
哇,小可爱来临幸我了,喜滋滋,啊,小可爱她忘记打分了,一箭入心,好心疼。我不管,我觉得小可爱一定是忘记打分了。
这样就好像,就好像有人表白说爱我,我满心欢喜闭了眼睛,结果她却忘记吻我了一样,委屈巴巴。
第40章
萧菀青鲜少在人前失态落泪, 更不要说是在林羡这样的后辈面前。她心情平复之后,就有些许尴尬了。幸好,林羡很懂得照顾她的情绪, 两人对视了一眼,林羡就及时地晃了晃她的右手, 给了她一个台阶下:“萧阿姨, 我……我手疼……”
萧菀青立时忘记了尴尬,转身就去取医药箱:“你坐着, 等我一下。”
她取来了医药箱, 帮林羡细细地用酒精消了毒,本想用纱布好好包扎一番,但林羡执拗地不肯,说是没有那么严重,最后,她只好妥协地为她贴了三个创可贴。
三个肉色的创可贴几乎覆盖住了一大半的手背,没有被覆盖住露出来的肤色, 也隐隐泛着些青紫色,像是上好的白瓷被不懂珍惜之人狠狠糟蹋随意上色了一般,碍眼得很。萧菀青帮着她把创可贴轻轻地按实了,担忧道:“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林羡动了动手指头,虽说手背被贴得紧绷, 但手指头还是挺灵活的,萧阿姨技术不错。她满不在意地揶揄萧菀青:“要是留疤了萧阿姨你会嫌弃吗?”
萧菀青失笑:“哪里轮得到我嫌弃啊。”而且,这哪里是嫌弃不嫌弃的事情。
林羡却固执撒娇道:“我不管, 我就只关心萧阿姨你嫌不嫌弃。”她哀怨道:“萧阿姨你手那么好看,我手要是留疤了,就不好看了。是不是手不好看的人没有资格和手好看的人交朋友了?”
“胡说八道……”萧菀青笑嗔她。有时候,她真想撬开林羡的小脑瓜,看看她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哪里来的这么多歪理邪说。她摸了摸林羡的头,轻声道:“羡羡,我不嫌弃,我是内疚。”她如水的双眸注视着林羡,温声叮嘱她:“不管怎么样,以后,都不要这么冲动了。自己的身体,自己要好好爱护的。”
林羡抬眸,与萧菀青对视了一眼,又飞快地低下了头,默不作声。再来一次,再来一百次,她可能,都还会是这样冲动。她甚至觉得,如果那个人在她眼前,她会冲上去与她厮打成一团。她这样喜欢这样放在心尖上疼惜的人,凭什么那个人能够那样幸运地拥有,更凭什么,她还敢不知珍惜?
她余光扫到了一旁茶几上的玻璃,勾了勾唇,转移话题笑道:“幸亏玻璃没有碎。”
萧菀青察觉到林羡在闪躲她的话,不满地伸手弹了一下林羡的额头,把话题带回来:“别转移话题。”她正色道:“林羡,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你有这么冲动这么暴力的时候。年轻人心中有意气是好事,但是,却不能够太意气用事。这样,太容易伤害到自己了。”等冷静了下来,细细回想,萧菀青有些后怕了。她一直以为林羡是温软活泼的性子,却原来,是沉睡着的火山?
“可我只会为了你意气用事啊……”林羡小声嘟喃。
萧菀青听不清她含含糊糊地在说什么,又弹了一下林羡的额头,嗔她道:“嘟嘟喃喃在说些什么,是不是在埋怨我这老阿姨唠唠叨叨啰啰嗦嗦?”
林羡连忙摆手澄清:“我没有啦。”她叹了口气,答应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这么冲动,毕竟,我也是大人了啊。”说罢,她突然眨了眨眼睛,坐直了身子,伸出手递到萧菀青身前,郑重其事道:“重新认识一下吧。你好,萧菀青,我是林羡,十八岁,京南大学金融系的大一学生,交个朋友吧。”
萧菀青的思绪还沉浸在林羡突然显露的另一面里,闻言,不由地怔了一怔。
这是林羡第二次叫她的名字吧。
比起第一次时少女的灵动娇俏,这一次,这三个字,她似乎叫的,认真沉稳了许多。
萧菀青定定地看着眼前林羡带笑的明媚容颜,惊觉,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又仿佛,真的过得很快。慢到,她十几年前第一次见到林羡时,林羡还不够她腰高,害羞地躲在周沁身后叫她“姨姨”的模样仿佛还在昨天;快到,那个小女孩,好似一转眼,就悄悄地长大了,长到了如今,端坐在她的面前,已经能以成年人的姿态与她相交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