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可以很温柔(50)
回家的前两天,都相安无事,到了除夕那天,一大早,岳芸又因为迟青川买来的坚果不合心意吵了起来:“你有一秒钟关心过我到底想要什么吗?”
迟青川说:“别气了,别为了这种小事生气,我出去重买。”
岳芸冷眼看着他:“小事?在你心里,究竟什么事才算大事?和我有关的哪件事能让你觉得重要啊迟青川!?”
“芸芸,我们别吵,行吗?最近吵得够多了,别再吵了。”迟青川穿上外套,“你等我一会儿,我给你重新买来。”
他出门去了,岳芸盯着闭合的大门,胸口急速起伏着,后来她走进房间,打开行李箱,随便卷了几件衣服丢进去,盖子一合,提着就要走。
迟暖本来在逗小梧桐,看情形不对,立刻跑过去:“嫂嫂,你别生气了,有事等哥哥回来,你们坐下好好说,行不行?”
小梧桐玩得好好的受到冷落,拉着嘴巴哇哇大哭。
岳芸和迟暖同时看过去。
“小梧桐他……”迟暖话没说完,岳芸就打开门,箱子拖出去时撞到迟暖的膝盖,迟暖痛得吸了口气。
岳芸走了,迟暖阻拦不及,只能一边去哄小梧桐,一边联络迟青川。
晚些时候,迟青川拎着重买的坚果回来了。他放下坚果袋,坐在沙发上摘眉心。
迟暖没有看见岳芸和他一起回来,贸然不敢出声,抱着小梧桐在一边看他。
迟青川起身,开始简单地收拾衣服,自己的,小梧桐的,还有小梧桐的奶粉玩具纸尿裤之类,迟暖问他要做什么,他说:“芸芸回她妈妈那边过年了,暖暖,你也去收拾收拾,我们一起去。”
迟暖直觉自己不应该去,去了也不会多受欢迎,她摇摇头:“我初七就上课了,还有很多作业要写,你在那边陪着嫂嫂多待几天,我还是不去吧。”
迟青川的眉间聚拢成川,迟暖见状,忙道:“我能照顾好自己。”
取来小梧桐外出的盖毯,迟暖裹着小梧桐,送迟青川到楼下。迟青川开了车门,把小梧桐放进了固定在车座上的婴儿提篮里。
车是季先生的车,提篮也是季先生送的礼物,本来这个除夕夜,季先生和他未婚妻邀请了迟青川一家去聚餐的。
安顿好小梧桐,迟青川对迟暖说:“哥哥没把事情处理好,反而让你操心,对不起。”
迟暖拍拍他的肩:“加油,哥哥。”
送走迟青川和小梧桐,从下午三四点开始,迟暖就在为一个人的年夜饭忙碌,一丝不苟地做好了几个菜,摆盘上桌,拍照发给迟青川,证明自己确实有好好照顾自己。
迟青川给她红包:“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迟暖收下了红包,一连发给他好几个感谢的搞笑表情。
迟青川:“哈哈。”
迟暖打开电视,感受着里面举国欢庆的气氛,孤零零地吃了晚饭。
不想写作业,不想思考任何事,她饭后就窝在沙发上,脑袋空空地看春节晚会。
手机从八点之后频繁响动,屏幕上的信息弹出一条又一条,全是各种拜年信息。迟暖录入“新年快乐”四个字,一一回复。
回复完,迟暖捏着手机回到房间。她倚着门,静立半晌,再次进入微信,点开顾宁姿的头像。
她把从周达茂那里复制来的拜年信息发给了顾宁姿,甚至和周达茂一样,粗心到没有把最后那句“陈思给您拜年了”替换掉。
让这看起来,就像一条随意到毫不走心的群发信息。
徐丹在寝室群里@迟暖和赵菁菁:“阿玟发红包了,小伙伴们快去领红包啊~”
迟暖进群,薛玟正在群里说:“年后请你们吃饭。”
徐丹热烈响应,迟暖没有露面,和衣躺在床上。
窗外的鞭炮和烟花声不绝于耳,迟暖躺在黑暗里,一遍一遍从1默数到100,不知道数了几遍,也不知道正数到几,手机铃声响了。
顾宁姿的电话。
迟暖从床上跳下地,拉开房门,走去客厅。
电视里的联欢会正播到歌舞节目,满屏花花绿绿。在喜庆的背景声中,迟暖按了接通。
她没有说话,顾宁姿也没有。
迟暖心浮气躁地把电视给关了。
客厅里瞬间静下来,迟暖听见了电话那端顾宁姿的呼吸声,过了许久——
“你后悔过么?”顾宁姿问她。
旧事重提,迟暖的声音擦过干涩的咽喉,她轻声反问:“你指什么?后悔……和你在一起,还是后悔和你分开?”
这个问题之后,手机里不出意料地又安静了。
迟暖抱住抱枕,双眼直直看着前方。
顾宁姿:“……你想我吗?”
秒针悉悉索索往前走,绕过一圈,又一圈。迟暖始终不吭声,顾宁姿等不到她的回答,就把电话挂断了。
像对小梧桐说过的那样,迟暖在电话挂断后,反复低喃“我不后悔”,用以自我说服。
没有开空调,家里也很冷,迟暖捧着热水喝,热气一蒸,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她知道,这或许是顾宁姿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
可是自己放弃了。
一个人的真心,能被践踏几次?对于顾宁姿这样冷傲的人来说?
……
大年初一,迟家没什么亲戚需要走动,迟暖拎了一兜糖果零食,去小区里发给小朋友。等发得差不多了,她就回家复习功课。
迟暖给自己定的学习计划仍旧很严苛,等察觉到饿已经是下午两三点钟。她煮了碗酒酿汤圆,酒酿是别人送给迟青川的,有后劲,她热乎乎吃进肚子里,没过几分钟,浑身冒汗,脸颊耳尖全红了,步伐也开始起飘。
这种感觉还好,不是很难受,迟暖回房躺下,晕晕乎乎,总觉得有人在敲门。她闭着眼睛趴在床上仔细聆听,门上果然有响动。
迟暖只好从床上下来,软绵绵地凑在猫眼往外看。
!!!
酒意惊散了大半,迟暖跌跌撞撞跑进卫生间,把睡乱的头发重新理顺,又用冷水扑脸,让自己尽快清醒。
一边调整呼吸的频率,一边把门打开。
顾宁姿。
屋里屋外都没有人音。
下一秒,顾宁姿捧住迟暖因为微量酒精而酡红的脸,用力吻上去!
“唔……”迟暖情不自禁向后退,要挣脱,两人步伐交错,顾宁姿带上门,迟暖被她压在门上,牙关撬开,深深吻住。
第53章
迟暖呼出的气息发热发烫, 激烈的亲吻过后, 两人额头相抵,顾宁姿摸着她滚烫的脸颊,轻轻问:“你喝过酒?”
“没有。”迟暖的心跳完全不在正常的频率上, 因为酒精,因为顾宁姿, 她极力从混乱中整理出一条思路, 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手背去擦嘴唇。
顾宁姿退了两步, 拉开和迟暖的距离, 无言地看着她。
迟暖冷静地说:“今天是大年初一, 你不应该来。”
沉默良久, 顾宁姿才一字一句慢慢说:“我一夜没有合眼,赶了早班机来云城找你, 你不心疼我?”
迟暖问:“那你为什么会来找我?……因为昨天那通电话?”
她手脚发软地走去客厅,挨着沙发扶手坐下。顾宁姿倚墙站立, 目光胶着在她身上, 一秒都没有离开。
“我想你啊,我一直想你,偶尔也会后悔和你分开”, 迟暖头里昏昏沉沉, 她叹了口气,用手背贴在脸上降温, 带着似有若无的娇气:“你知道的, 我说过, 我很在乎你。”
顾宁姿说:“在乎我,但是谈不上多么喜欢我,我是那根弃之可惜、食之无味的鸡肋,是不是?无聊的时候愿意和我玩玩暧昧,但是一遇到压力立刻就想放弃,是不是这样?”
迟暖干巴巴地笑,适时表现出一种被人当面戳穿的狼狈和不自在:“……对不起啊,顾宁姿。谢谢你那么喜欢我……这几个月,疏远我是对的,我——”
顾宁姿笑了一声。
迟暖抬头看她,说不下去了。
这声笑实在太苦了,顾宁姿断断续续又笑,眼圈在她说自己是鸡肋那句话时已经红了。她快步走来,迟暖眼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
“你还准备这样骗我多久?你还准备独自承受多久?”顾宁姿压低声音:“你为什么能对自己这么狠?”
迟暖一个音都发不出来,不自觉往后靠住沙发背,紧张地握紧了手心。
“我姐换了司机,有人告诉我,去年9月初,她从云城一回来就换掉了原来那个人。”顾宁姿盯着迟暖的反应,“这几天我一直在找那个人,原来我姐瞒着我去见过何老师,还单独约你吃过饭。”
酒意退的干干净净,迟暖脸都白了。
顾宁姿:“我有没有猜错?这就是原因?我让你不要因为家人的理由离开我,你立刻编出这样一番言论来让我死心?”
每一个字都撞进迟暖的心坎里,顾宁姿知道了!她全知道了!
顾宁姿:“为什么试都不试就放弃我?”
迟暖痛苦地摇头,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顾宁姿抑制着泪意:“再回答我一次,迟暖,和我分开你后悔么?”
自欺欺人说着不后悔,却时时刻刻都在回忆往昔,那些心痛失泪的瞬间、辗转难眠的深夜……只有她自己知道。
顾宁姿:“想我吗?”
她微哽着:“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迟暖哭得话都说不出来,强撑到现在,意志力终于全面崩塌,她紧紧抱住了顾宁姿。
她拥抱着她,在这一秒,在她小小的寒冷的世界里,她出于本能地拥抱她,眼前的这个人,是难以割舍的温暖啊……
……
“你跑出来没有关系吗?家里会不会生气?”
晚上近九点,迟暖还是不踏实,看顾宁姿自己翻出了睡衣准备洗澡,她扶着门框不安地问她。
顾宁姿看迟暖眼梢红红的,凑过去疼惜地亲了亲:“别怕,我先去见过外公。”
洗漱完,两人躺在床上,失而复得,怎么都看不够对方,喁喁细诉这几个月的点滴。
“我看见汤斯茹了,在车上,你们都穿黑衣,发生什么了吗?”迟暖问顾宁姿。
顾宁姿:“那天是我妈的忌日。”
迟暖:“……对不起。”
顾宁姿扣着迟暖的手指,夜灯下垂着眼睫:“她是自杀的。”
迟暖呼吸一顿,静静听她说。
“我的父母,他们从很早前就相看生厌,两地分居。我妈迷上了她的课业教授,可是那个人在他们的事情被捅到我爸面前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后来我出生了。我妈等了十几年,等来那个人早就离世的消失,她连一天都没能多撑。顾家和承家交涉了几次,上一个冬天,她的骨灰才正式迁回云城。……后面的你都知道了,我去了一中,遇见你。”
顾宁姿的表述中,完全省略了她自己的主观感受,迟暖却一直记得顾妙言说过的话,妈妈离世后,顾宁姿的精神状态差到一度要靠药物来维持。
迟暖的眼眶又变得湿漉漉的,她不停地亲吻顾宁姿的眉心:“我不能原谅我自己……对不起,顾宁姿,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拒绝了你。”
顾宁姿说:“你啊,明明是这么聪明的人……”
做的却是傻事。
迟暖带着哭音问:“我们会分开吗?”
“会的吧”,顾宁姿说,“在你真的厌倦我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