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说她不娶妻(187)
朝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过来,林傲雪面不改色,她原已习惯了取下面具,以真面目示人,然上朝时为避免惊吓到皇帝,她还是找了半块面具戴在脸上。
皇帝也知道她戴面具的习惯,这一次便没有再让她将面具取下来。
林傲雪这一次走进朝堂,她的视线自首位那人的面上扫了一眼,心觉这一回皇帝的气色看起来更加颓败,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很快她的视线就垂落下来,及至阶前,神态恭敬,规规矩矩地朝皇帝行了一礼。
述职的过程与以往也没有什么区别,同样是皇帝问什么,林傲雪答什么,她对于北境的了解已不局限于单单一个千户的视角,能讲述的东西很多,纵然她已经足够言简意赅,却还是向皇帝汇报了整整一盏茶的时间。
皇帝在皇座上频频点头,待林傲雪说完,又象征性地问了几个问题,林傲雪一一答了,皇帝面上已显出难以掩饰的疲态,他给林傲雪赏赐了一些财物,而后便朝身旁的宦官摆了摆手,宦官唱道早朝结束,林傲雪便跟着下朝的大臣们一起离开了大殿。
林傲雪从皇宫中出来,原打算回自己的住处好好想想要如何面对北辰贺,若北辰泠也没有将其说服,那么她今日,又该何去何从。
然则没等她多走两步,将这个问题想清楚,北辰贺的声音便在她身后响了起来,林傲雪心头一叹,既沉重,又毫无办法。
北辰贺见林傲雪的神色,就知她没有将昨日的问题想明白,他斜眸扫了林傲雪一眼,面上不动声色,言道:
“随本王去王府。”
林傲雪恭恭敬敬地点头,没有违抗北辰贺的安排。
林傲雪再一次跟着北辰贺去了他的书房,但北辰贺却未询问林傲雪什么,而是坐在案前整理起桌上的文书,不久之后,北辰泠也来了。
北辰贺将手里的事情放下,抬头看向北辰泠,说道:
“为父将林将军找来了。”
林傲雪眼里闪过一抹惊讶之色,心道原来北辰贺这么早将她叫过来,是因着北辰泠的缘故。
她亦抬头看向北辰泠,但后者神态恬静,从她面上看不出她心里的情绪,始终平平淡淡的,将心中所想悉数掩藏起来。林傲雪不得不承认,北辰泠和云烟,在这一点上都与她们的父亲格外相像。
“泠儿听说,父王欲将女儿许配给林将军。”
北辰贺闻言,略有些惊讶,旋即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林傲雪,想到昨夜府中侍卫来报说林傲雪去了北辰泠的住处,他心里便有了底,眼中划过一抹莫名的意味,对北辰泠道:
“不错,为父的确有这个打算,你任性了这么些年,也差不多该收收心了,林将军年轻有为,又未曾婚配,且你们之前也认识,林将军还曾为了救你受过伤,为父以为,林将军能成为你的良配,怎么,泠儿为父的安排,可有不满?”
北辰泠眉眼微垂,态度虽然恭敬,但言语上却据理力争:
“泠儿自然不会对父王的安排有所不满,但父王曾答应过泠儿,泠儿日后的夫君,得是泠儿自己挑选。”
北辰贺闻言蹙了蹙眉,他的确有答应过北辰泠这样的要求,但北辰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任由她一直这样下去,始终不妥。他好不容易看中一个青年才俊,然而不但林傲雪不愿娶,北辰泠也不愿嫁,倒好像他这个牵线搭桥的人里外不对。
“为父的确说过可以由你自选夫君,但是你如今已二十有五,再拖下去,成何体统?!你不愿嫁予林将军也可以,但你一年之内,必须挑个中意的人选!”
北辰贺打定了主意要将北辰泠嫁出去,他原想,如果将北辰泠嫁给林傲雪,那么就算是彻底将林傲雪绑牢了,而且也能让北辰泠有个归宿,但见林傲雪昨日那模样,硬要叫她娶北辰泠,恐怕适得其反,今日北辰泠又来他这里闹,让他动了真怒,不由抬高了声音,郑重地说道。
北辰泠知道这已经是北辰贺的底线了,她垂下眸子,没有再争,又恢复了往常的乖巧:
“谢父王。”
北辰贺冷哼一声,摆手让林傲雪和北辰泠出去,结果林傲雪至始至终没插上一句话。
她跟在北辰泠身后离开了北辰贺的书房,看着北辰泠淡然从容的背影,林傲雪眉头一簇,咬了咬牙,唤道:
“郡主……”
她觉得自己真是糟糕透了。
北辰贺给北辰泠下了最后通牒,她为了自己一己之私,求助于北辰泠,这样一来,她倒是得以解脱,北辰泠就必须在一年之内仓促嫁人,她觉得这是她一手造成的结果。原本就对北辰泠心有亏欠的林傲雪在这件事之后,感觉自己越发对不起北辰泠了。
然而她才刚一开口,北辰泠便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看她:
“林将军,若你要对本郡主说对不起,那大可不必。”
林傲雪话头噎住,难以为继。
“本郡主来寻父王,并不只是为你说话,同样,也是为我自己,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林将军何故认为本郡主就找不到心仪之人?”
再说了,一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到时候她嫁不嫁人,又岂是北辰贺说了能做得准的。她可以公然与北辰贺闹翻,眼下忍气吞声,不过是为了保护林傲雪而已。
她从容洒脱,不属于她的,她绝不纠缠。
昨夜密谈,将想说的话说出口,想见的人已见过,她没什么遗憾,也不需要矫揉造作。
林傲雪目瞪口呆,她愣了许久,直到北辰泠又开口:
“走吧,林将军,本郡主今日难得想饮酒,想请林将军作陪,不知林将军可愿?”
林傲雪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才是那个矫揉造作的人。
她摇头笑了,是什么自信让她误以为自己的言行会伤了北辰泠的心,北辰泠已不再是多年前那个总是跟在她屁股后面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小姑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我们郡主哪里会很可怜23333,我决定了,这本书坚决不狗血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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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相认·下
北辰泠邀请林傲雪一起饮酒,她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 让王府的家丁架了马车, 领着林傲雪先回了一趟将军府, 将身上的将服换下来, 北辰泠在将军府的大堂里等候之时, 还端着茶水啧啧称奇,这宅子恢弘大气, 什么时候她也去弄一套来。
等林傲雪换了衣裳出来,两人又相约去了附近的长街, 在书房中的北辰贺听说林傲雪和北辰泠这两个人刚在他面前振振有词地拒绝了他的指婚, 随后就相约一起出去游玩,北辰贺被这个消息气笑了, 他冷着脸摇了摇头,哼道:
“任由他们闹吧!”
林傲雪对京城不是特别熟悉,她去年来的时候, 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客栈里,很少出来闲逛, 而京城的格局虽然相较于十年前没有特别大的变化, 但商铺之类的事物总是变了又变,所以, 哪里有美景,哪里有好酒,她确是不如北辰泠了解的。
她本以为北辰泠要去的酒楼并不远,但让林傲雪意外的是, 马车咕噜噜朝前走,很快一片平静的湖水出现在林傲雪的视线里,眼下还未开春,那湖水面上结了一层薄冰,一眼望去,岸上的柳树也都光秃秃的,看起来极为萧瑟。
这样的景象林傲雪并不是第一次见,她很快反应过来,惊讶地道了一声:
“湛阳湖。”
北辰泠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拉开车窗处的帘子,指着湖对岸耸入云霄的楼阁,言道:
“我们去金雀楼。”
金雀楼。
林傲雪心里一下子有了印象,她去年来京城的时候也听说过金雀楼,而这楼还有些特别,她曾带着金钥匙去金雀楼顶上待过一阵,并未发现异常之处,后来才从裴青口中得知,每三年,当初她父亲手下的三方旧部才会聚首。
她的心情变得莫名起来,转而看向北辰泠,却见后者视线落在窗外,神态柔和,似是感受到林傲雪的视线,北辰泠回过头来朝她看了一眼,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北辰泠抿唇一笑,却并未多言。
林傲雪想起昨夜北辰泠对她说要带她去见一个人,原来邀她一同饮酒也非无的放矢。
真是个聪明的女人。
她们两姐妹都那么厉害,林傲雪心里嘀嘀咕咕地想着。
马车绕着湛阳湖畔行了一圈,很快就抵达了金雀楼,看样子北辰泠是金雀楼的熟客,她还未下马车,金雀楼在外迎客的小厮就已经认出了她的车马,连忙堆着一脸笑意迎上来,高声唤了一句:
“泠姑娘!”
林傲雪嘴里啧啧有声,北辰泠下了马车之后轻车熟路地领着林傲雪走进金雀楼里,兴许是第一次有人跟在北辰泠身边那么近,也不像家丁小厮的样子,那迎客的店小二还多看了林傲雪两眼,却被林傲雪脸上狰狞的伤疤吓了一跳,不敢再多看了。
店小二领着北辰泠和林傲雪二人上了楼阁最上面一层,越往上层走,楼里的人越少,到了金雀楼最上面,整个厅里只有三张酒桌,即便如此,北辰泠也没有停步,而是带着林傲雪去了金雀楼最上层唯一一间雅室。
林傲雪环顾雅室内的环境,这金雀楼的装潢比她那间将军府还要精致,不由感叹金雀楼幕后主人的大手笔。
两人落座之后不久,店小二将酒水和小菜送了上来,林傲雪和北辰泠一边闲聊,一边从雅室的窗户眺望窗外的景象。
林傲雪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雅室的屋门忽然被人从外边敲响了,北辰泠示意其人进屋,林傲雪转头去看,便见一个店小二端了一壶新酒身侧跟着个侍女一同进来,当屋门一关,北辰泠便起身,对林傲雪道:
“把衣服换一换,咱们该出去了。”
林傲雪后知后觉,立马换上了小二的衣裳,而北辰泠则将那侍女的衣服换好,金蝉脱壳之后,林傲雪和北辰泠低着头从雅室里出来,沿着木梯走下去,再绕进金雀楼的后院,于后院的屋子里再一次将衣服换了,从后院的侧门出去,于僻静之处重新上了一辆马车。
这一次马车行驶的时间不长,不过半炷香的时间,车子在西市喧闹的小巷口停下来,已经数度乔装改扮的林傲雪和北辰泠从马车上下来,钻进巷子里,再绕行至一间小院外,从隐蔽的侧门走进去。
院子不大,左右两侧用石块围了两片一两丈方圆的菜地,种了些耐寒的小菜,院子里还有些鸡鸭叽叽咕咕地叫个不停,绕着小院走来走去。
林傲雪和北辰泠穿过前院,屋内的人听见外边动静,拉开屋门朝外看了一眼,那人认出了北辰泠,但却对林傲雪感到面生,不敢轻易让行,北辰泠便开口道:
“上回咱叔不是说想见见他那亲戚家的孩子,我把人带来了。”
守在门口的青年人眼中神光微微闪烁,遂点了点头,侧身将林傲雪和北辰泠两人进屋。
中堂里只有一张方桌,对侧墙面上供着一座玉佛,屋里没人,北辰泠带着林傲雪从左边的小门进去,穿过堆放杂物的屋子,来到后院。
后院的老树下有个人安静坐着,抬头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腿上盖了一层毯子,院内东风萧瑟,那人花白的头发也随着风一起摆动,北辰泠走过去,道了一声:
“椋叔。”
其人闻声,转过头来,目光自北辰泠面上扫过,但下一刻,便滑向北辰泠身侧的林傲雪。
隋椋瞳孔一缩,神态隐现激动,他激动得似乎想站起身来,却在挣扎起身的同时,毛毯落在地上,而他的腿脚也像是被什么绊住了似的,身形不稳,眼看就要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