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保镖(14)
管家退了下去,黎老爷子冲黎秦越抬抬手:“尝尝我这茶。”
“闻着挺香。”黎秦越直接走过去盘腿坐在了他身边,牛饮似的就是一杯,“不过爷爷你也知道,我这舌头太糙,品不来味。”
“好喝就行了。”老爷子看向卓稚,点点头示意她坐下,一笑,眼角褶子跟游鱼似的,张口就问她,“你两处的怎么样啊?”
“挺好的。”卓稚赶忙道,“我和黎总性格合得来。”
黎秦越往后倒了倒,双手撑着温暖的垫子:“你两这对话,不知道的以为爷爷你给我找的相亲对象呢。”
老爷子抬手拍了她肩膀一下,一瞪眼:“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你自己品品这事。”黎秦越看着他,挺理直气壮的,“自己看好了,莫名其妙就把人送我身边来,还说是生日礼物。封建社会过去啦,人都是有人权的,哪能这么随便塞。”
“我那是经过小卓稚同意的,哪里没人权了。”老爷子看向卓稚,“你说是不是?”
“是。”卓稚自然点头。
黎秦越很不服气:“您没经过我同意。”
老爷子挺严肃:“这不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小卓稚性子好,你两现在又处的好,多个伴一起玩不好吗?”
“还说不是找对象。”黎秦越斜着嘴笑。
“对象也找下了。”老爷子也笑起来,“张家那小子听说回国了,你们没私下里约约?”
黎秦越看了眼卓稚,心下有些震惊。
张家二公子回国马不停蹄去寻欢,被扫黄打非组抓了个正着,这事圈子里吃瓜正热乎,就算老爷子两耳不闻窗外事,卓稚这个小间谍,也该早报道过了。
她之前有些猜测,不敢随随便便就下了定论,这会瞅着老爷子的确毫不知情的纯真眼神,黎秦越心里大浪滔天,有些不敢相信那美好的猜测,竟然可能真是真的。
黎秦越看向卓稚,卓稚睁着大眼睛扑闪扑闪地问她怎么了,黎秦越收回目光,突然就很开心。
虽然她今天一整天都挺开心,但这会更开心。
这种开心难以言喻,就像堵着的河道积得水都快冲岸了,突然就一个惊天响雷给炸流通了。
哗啦啦哗啦啦,洪水般倾泻,方向明确地入海,神清气爽。
“嘿,约他干嘛。”黎秦越直起身子,整个人都积极了很多,“你孙女得是那种别人求爷爷告奶奶才能见一面的大公主,他一回来我就去见,多丢咱老黎家人啊。”
老爷子想了想,品了口茶:“你说得也没错。”
“可不,我听说他最近忙着呢。”黎秦越给把茶又添上了,笑得可灿烂,“特别忙,焦头烂额的那种。”
“忙什么啊?”老爷子问。
“那我可不知道。”黎秦越撒谎的表情极其做作,“我又不掺和那些事,这你得问我爸。”
“我空了问问。”老爷子上钩很快。
黎秦越心里念着你问吧问吧,最好问得清清楚楚,同我那暴躁老爹一块看看到底给自家闺女找了个什么货色。
但她嘴上自然不会再说这事,伸手冲卓稚道:“东西呢?”
卓稚赶忙把礼盒递上去。
黎秦越接过,当着老爷子面打开了:“看看,我给您带的什么好玩意。”
“好参。”老爷子瞅着那红绒盒子里漂亮的老山参,来自孙女的礼物到底不一样,他看那每条参须都是独一无二天下少有的。
卓稚稍微抬头瞅了瞅,老爷子把盒子拿起来,冲她得意地展示:“好东西吧。”
卓稚这次夸得绝对的真心实意:“特别好。”
老爷子问黎秦越:“真自己挖的?你还有这手艺呢?”
“当然,拉个红线,栓个铜钱,一根须一根须地刷出来的,生怕它跑了。”
“哈哈哈哈……”老爷子不管信没信,都高兴,“有你爸爸的吗?”
“有,当然有。”黎秦越顿了顿,“我给他找了两瓶好酒。”
“不能再喝了!”老爷子很气愤。
黎秦越就这么嘻嘻哈哈地陪着黎老爷子聊了好大一会儿,卓稚插不进去话,也没打算插话,这种家庭和乐融融的场面,她做个感受温暖的旁观者就是最好的了。
倒是黎老爷子时不时就要问她两句话,加上黎秦越故意打趣,搞的卓稚脸红了好几次。
不管对自己的本事多自信,不管梦想多伟大,卓稚心里明白,自己在黎家大人跟前,就是只小蚂蚁。
当然,黎秦越虽然年纪大她不少,但由于思想太幼稚,不能算在大人里。
饭点一到,几人回到屋子里开了餐。
黎秦越承诺的大餐的确是大餐,食材贵,味道好,整个南海市恐怕找不出几家饭店,能做出这种水准。
卓稚不懂,但舌头是诚实的,一顿饭没少感叹好吃。
黎老爷子喜欢看她大口吃饭的样,戳了黎秦越好几次,让她学学,说年轻人就该这样子,吃得好才能长得好。
黎秦越非常无奈,她早都过了长身体的年龄了,在爷爷眼里,却永远是小孩子。
吃过饭,黎老爷子照例要午休,黎秦越便也没再留着,带着卓稚出了黎家大院。
今天回来,就两个目的,一是看望爷爷,二是检测卓稚。
家里人把卓稚安排在她身边,到底什么属性,卓稚的忠诚度到底偏向谁那一边,偏了多少。这两天闹了这么一大通,再回来看看风向,就是最好的判断。
这是黎秦越之前便大概定下的第三计划。
真是顺利得超乎想象。
又成功得超乎想象。
一切都是最好的结果,好得黎秦越甚至想查查,最近她是不是运势大旺。
两人到了车库,卓稚乖巧地上了副驾驶,黎秦越进车关门,拉安全带的手顿了顿,突然就想开诚布公地和卓稚谈一谈。
卓稚见她望过来,十分敏锐地问她:“姐姐,怎么了?”
这称呼转得倒是挺自如,黎秦越侧了身子,笑着对她道:“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的每一句话你都要从实招来。”
卓稚也笑,皮了句:“会变成呈堂证供吗?”
“对。”黎秦越点点头,表情变得严肃,“是我爸找的你,还是我爷爷找的你,让你来给我做保镖?”
“不是他们找我。”卓稚道,“我十八岁生日过了以后想下山闯荡,求了我师父一个月,她帮我找了两个月,才找到了这份工作。”
“按理说南海市的安保公司那么牛逼,这事一般不会轮到你头上吧?”黎秦越看着她。
“对。”卓稚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坦诚地道,“我师父走后门,她有关系。”
“什么关系?”黎秦越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卓稚道,“那天我下了山就有人接我,直接见了黎老先生。”
“我爷爷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些你的事。”卓稚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还给我看了你照片。”
黎秦越眉头皱了起来:“我小时候剃光头的照片?”
“你怎么知道?!”卓稚惊奇地睁大了眼,“还有你初中参加校运会,冲终点时摔倒的照片。”
“呵。”黎秦越瘪了瘪嘴,“他多亏不会用微信,不然得隔断时间就挂朋友圈轮番展览,生怕全天下不知道。”
“那是因为他爱你,觉得你很可爱。”卓稚帮黎老先生说话。
黎秦越又瘪了瘪嘴。
卓稚侧身往她跟前凑了凑,着急道:“真的,他给我看完照片以后,说,你是她的宝贝,是黎家的宝贝,所以我得务必把你护好了。”
“靠……”黎秦越低下了头,被这俗气的话搞得有些感动。
可能不止有些感动,她缓了好几口气才把涌到鼻腔的酸涩压下去,清了清嗓子道:“他没让你监视我?没让你把我的事都告诉他?”
“没,他只是让我保护好你。”卓稚顿了顿,“还说希望我们成为朋友。”
“嗯。”黎秦越应了声,长舒口气抬头发动了车子,“但是他现在也逼我结婚。”
车子驶出车库,外面阳光大盛,黎秦越被刺得眯了眯眼:“嫁给那种垃圾。”
卓稚看着她,好一会儿,叫她:“秦越姐姐。”
“嗯?”黎秦越偏头扫了她一眼。
“我觉得这个事情啊……”
“你要劝我吗?”黎秦越打断了她的话,“家里人总是为你好之类的。”
“不是。”卓稚道,“家里人的确会为你好,但他们不能替你过你的人生。”
“哪里看来的鸡汤。”黎秦越笑了下。
“隔壁庵里去年来了个姑娘,长得挺漂亮的,住了半年才下山。”卓稚娓娓道来,“她喜欢跑林子里拍昆虫,我碰到过很多次,就和她聊了起来。”
“她说她不是来吃素减肥的,也不是来听佛洗涤心灵的,就是逃婚而已。”
“她说自己很过分,被家里人压着去相了亲,被家里人压着和对方交往,然后稀里糊涂地就订了婚。临了,等真要去领结婚证了,才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结婚。”
“于是她就跑了,写了封信,把自己这些年的存款全留下来,不带手机,上了山。”
“她说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身子逃离了,心里一直愧疚,每时每刻都会想到这件事对家里人,对男方和男方家里人伤害有多大。”
“但她没后悔过,她从来没这么清楚过,自己的人生路要怎么走,那是一条既定的河流,谁都无法违背自身的意愿。”
“她只是难过自己没早点看清,要是一开始她就是明朗的,坚定的,不至于如今无脸面对家人。”
卓稚看着黎秦越:“我觉得她说得对,坚持自己一开始就想走的路,做最本真的自己,才可以把对家人的伤害降到最低。”
“矛盾总是存在的,及时止损。”卓稚抬手碰了碰黎秦越的胳膊,“所以你是对的。”
这一通长篇大论,黎秦越笑了起来,从无声的微笑变成乐出声,最后抬手揉了把卓稚脑袋,问她:“你上过学吗?”
“上过啊!”卓稚立刻道,“我还高考了呢!我还考上211985了呢!”
“那你现在不应该念大一去了么,那你整天下山下山地说个毛线?”
“下山才是成人礼。”卓稚皱着眉,挺严肃,“你们这种应试教育出来的孩子,不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