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宠生娇[重生](125)
这里的温度实在是太低了,穿的也少,哪怕一幕收工之后立刻会被所有工作人员当成珍稀动物一般围起来,她也必不可免的发起了低烧,不过那模样倒是挺贴合剧里最后时期被折磨的人设,左羡为了表现的好一点,也刻意没有吃药。
陆星闲知道,却没有逼她吃。
她知道左羡身为一个演员的坚持,可她仍然选择了默默同意,却又在背地里暗暗的做了一切对左羡有帮助的善后工作。
左羡见她这模样就心软的不得了,主动用滚烫的额头蹭了蹭陆星闲略带些凉意的额头,放软了语速,娇声喊了一她一下,“阿闲……”
这一声带着长长的尾音,几乎是要让人溺死在她近在咫尺的眸子里。
陆星闲终于叹了口气,一手在她发顶轻轻拍了拍,抿唇说,“以后……”
话没说完,她又知道,身为一个演员,在遇到同样的事情上又绝不可能说出‘我不做’三个字,一时之间有些语塞。
“谁知道还有没有以后呢。”左羡眼睛眨巴着,嘴巴撅起,趁着距离近在陆星闲那偷亲了一口,“《国宴》拍完之后,我们就要走了,那时候我肯定不接别的戏了,嗯,《妻子归来》又没有什么危险镜头,你放心吧,我以后肯定好好照顾自己。”
“嗯。”听到左羡这么诚恳的承认错误,陆星闲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了,只看了看她的膝盖,将手心贴上去半晌,发觉还是没有彻底暖热。
两人在这休息了一会儿,左羡膝盖上因为突然的冰冷带来的刺痛感也褪了不少。
陈导这时候过来,坐在她们对面说道,“怎么样了?”
“没事。”左羡喝了一口温水,说,“刚才那场怎么样?过了吗?”
“过了。”陈导神色复杂,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左羡没有上妆也有些惨白的嘴唇,嘴唇翁动了半晌,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最终,只默默的伸出了一根大拇指,道,“左羡,你真的是,这个。”
很少能有演员的现场发挥,能把所有的执行导演都带动的哭出来。
他旁边的助手随着后期左羡的表演而全身颤抖的模样,他到现在都记得深刻。
左羡本身还在小口的抿着热水润口,见陈导这模样,一愣过后便忽然笑开了,淡淡的说,“这是应该的。”
唯有陆星闲神色复杂的看着陈导竖起的大拇指,悄悄的攥紧了和左羡交握着的手,另外一手卡在椅子上,深深的陷在了柔软的垫子里。
*
左羡整理好了自己之后,紧接着就入场开始了新一幕的拍摄。
又是一次终于入了夜。
已经死去的村民就在米蓝的面前被故意的排成了一排,有些生前在村田上树的操作下,经历过常人不能忍受的侮辱的村民,甚至不能瞑目。
他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天空,目光或是惊恐或是麻木,没有一个人的脸,能称得上是安详。
然而今晚似乎有了一些不一样的动作。
所有的士兵在吃完了晚饭之后,全都睡了过去,而且看上去并不像是自然入睡,有些抵抗力低的,甚至是直接昏倒在地上的。
米蓝四下看了一圈,最终将视线停留在了靠着桌子上睡着的村田上树。
桌上有一盏烛火,然而她的手搭在了烛台边上,火苗距离她的手十分的近,她却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那股热意灼烧一样,兀自的昏睡着。
米蓝抿了抿唇,这才尝试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自从她跪在冰上没多久就昏死过去,几乎命悬一线之后,村田上树似乎就不再折磨她的身体了,而是更加变本加厉的将那些手段用在了她的同胞身上。
经过一天的休息,她的膝盖已经好了不少,只是起身时还是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上。
然而这么大的动作,却完全没有人发现。
米蓝的心跳力度强到就连耳边都如同擂鼓一般‘砰砰’的响着,在这个瞬间,她几乎是想到了一个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些人显然是被下了药,而后院是她这宅子里唯一有水井在的地方。
粮食或许不够吃,这些人会去村民家里掳掠,可水却绝不会再舍近求远,而直接会选择在后院打。
但是所有的人都在这里看守着,如果晚上,雪落趁人不备,在水井里面下了药……
米蓝眼中的光终于重新的闪耀起来,一瞬间几乎要喜极而泣。
她努力着强行的站了起来,嘴巴已经被她自己用力的咬破,混着鲜血全数吞咽,靠着那疼痛让自己清醒,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栏的那一刻,有一个鬼鬼祟祟贴着墙的身影将她无声的扶住,双手的力道大的惊人,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颤抖。
——那是雪落的手。
米蓝攥着他的手,看了一眼外面察觉到这动静,却已经被吓怕到甚至有些麻木而全无动作的村民们,一时愣在了原地。
☆、第一百三十三章
“掌柜的。”大雪天里,雪落的手心和额头全都冒着豆大的汗珠, 语速极快的说, “我在水井、水井里撒了咱们上山时对付熊瞎子和野兽的迷醉药, 有多少我全都倒下去了。”
米蓝按着药量算了算, 能迷晕成年棕熊的药量, 足以放倒四五个成年人,而地库那些如果全都倒进水井里面, 即便是稀释过后,这一屋子的成年大汉也能迷晕个一时三刻的。
米蓝不再耽误, 站起一会儿稳住自己身体后, 她紧紧的攥着雪落的手,说道, “你带着村里剩下的人,往南边逃。”
“掌柜的,你呢?”雪落瞪大了双眼, 白净的脸上全是后怕。
他自己毕竟都还是个孩子,可他不是不分善恶是非的——米蓝让他先走, 不就是想让他快点跑吗?
然而米蓝出乎意料的镇定, 她看了一眼院子里散落一地昏睡的人,沉声道, “善后,焚尸。”
“这些人……”她的眼睛闭上复又睁开,“一个都不能留。”
*
她是一个医者,做了一辈子的大夫, 第一次动手配置了毒药,第一次,便毒杀了整整三十二个人。
配置药的时候,她精细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要用多少的量,才能够绝对致死,才能够绝对痛苦的死亡。
村里的村民最终没有全部离开,那个丈夫被杀了的女人终于洗去了面上的麻木和悲伤,她亲手拿了家里用来劈柴的斧子,将村田上树以及看押她丈夫,连带着开枪的那几个人大卸八块,最后几乎是疯了一般的高举斧头,又重重落下。
而除她之外,更有人为了防止这些人中途醒过来,拿着石头再重击向了倒在院落中的人的头部!
将这一切做完的米蓝,亲手举着火把,神色冷漠的看了一眼这个她生活了一辈子的宅邸。
村民已经先她一步去了南边求援,再或是回到了自己的上一个老家,她将手中的火把奋力抛出,掉落在地上汽油的那一刻,大火瞬间冲天而起,肆意的喧嚣着!
踏着这火光,米蓝一步步,缓慢而又坚定的朝着村口走去,面上也逐渐露出了一个劫后余生的笑容。
可就在下一秒。
‘砰!’
枪声响起的那一刻,米蓝浑身一震,目光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发现那里出现了一个硕大的血洞。
那正好是身体内肺部的位置,迟缓的痛感终于袭上,米蓝的表情逐渐变得痛苦,扶着墙向后看了一眼。
举枪的,是一个脚步踉跄,口中不停大口的呕着鲜血的人——那人,也就是带着那群人到了自己家来的‘师兄’。
那个被祖父从大街上捡来,不计较他身上的传染病,给了他一口饭,又给了他一个屋檐住的师兄。
那人在他面前狰狞的笑着倒地,大火接触到他身上的油瞬间席卷,隔得老远都能听到从他口中传来的惨叫,当真是死无全尸。
米蓝终于倒在地上,她双目虚无的看了一眼前方——不远处,就是那棵树了。
今天,也到了她们约好的日子。
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了起来,迎着村子里那冲天的火光,米蓝终于一路的爬到了那棵巨大的古树下,费尽力气的喘息着。
她的脸色已经灰白到毫无血色,藕粉色的裙子也被鲜血全数染红,雪落在她身上,顷刻间便被血融化成了了一滴红色的雪水,再顺着四下流去,沾染了一地的红。
四下终于重新归于寂静,她就连自己呼吸的声音都要听不到了,可眼中却划下了滚烫的眼泪,嘴唇轻轻的翁动,似乎是在说,‘我遵守约定了……颜笑。’
‘颜笑,颜笑。’
隐约间,似乎有急刹的声音,以及什么东西撞击在墙体上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接着,便是这天地之间独独留下来的粗重的喘息。
——那是穿着一身墨绿色军服,仅胸前系着一朵大红花的颜笑。
“米蓝……”她的双手颤抖,双膝再也承受不住身上的重量一般轰然跪地,她几乎有些无措的看着那一地的鲜红,一生自持又严肃的眉眼溃不成军的被那泼天的悲伤一瞬间倾塌,只留下了阵阵的呜咽。
她将少女只剩下了残存余温的身体抱在怀中,因为太过用力而浑身发抖,“米蓝……米蓝……”
随着这声音,一瞬间镜头拉远。
在后面跟着颜笑来的,是一整条的军队,前后绵延不绝,车灯大开,车上也全都用大红色装点了一遍。
他们在不远处停下了车,看着短时间便已经烧的只剩下了残垣断壁的房子,默默的摘下帽子安静伫立在了一旁。
雪下的越来越大,却没有一个人有动作。
来的这一路上,他们遇到了雪落带着的村民们,这一路上,车速几乎开到了最快,却仍是晚了一步。
时间过去了似乎很久很久。
颜笑这才面无表情得到抬头看了一眼仍下着大雪的天,慢慢的低下头,将怀中的少女发丝轻轻拨开了一些,视若珍宝般小心翼翼的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轻轻的一个吻。
有一滴眼泪猝不及防的落在了少女唇缝间,转瞬消失。
颜笑的唇角忽然扯开了些许,带着哽咽的语气,说,“你看这雪落了你我满头。”
她单膝站起一些,用力的将少女抱起,步履踉跄的说,“便算是我们一起白了首。”
随着地上仍然从颜笑怀中向下坠落着,流了一地的血液,画面终于定格在了肃然敬礼,却不约而同的分开了一条道路的士兵身上。
《国宴·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