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技术宅被逼婚(11)

    林皇后是皇帝陛下的第二任皇后。前任皇后病逝之后，留下了四个孩子，而林皇后温婉端庄，白金悬宫内的氛围向来都十分和谐。
    最初见到林皇后的詹姆斯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这一刻板认知很快就被林皇后自己打破了，这位皇后殿下的野心并不小——她想要让向导们拥有更多的权利，能够去追寻自己的事业，而不是只能听从国家和匹配系统的分配，只能在向导学院学习如何为哨兵进行精神疏导和辅助，只能成为哨兵们的附庸。
    而詹姆斯，恰好就是这样一个不甘于成为附庸的向导。
    他很快与林皇后熟悉了起来，并且协助林皇后进行对向导学院事务的管理。
    但是……他们很快就触及了那些不该触及的东西。
    于是危险便接踵而来。
    而这个时候，詹姆斯终于知道了林皇后的异能。
    林皇后的量子兽的一种名贵的鸟类，由于羽毛鲜艳漂亮，遭到捕杀而灭绝。量子兽这样没用，人们自然也不会觉得林皇后能够有什么独特的异能。
    但林皇后就是那个意外。
    她可以看见几天之后的未来。
    林皇后凭借这个异能为自己的野心创造了无数的有利条件，但这一次的灾祸，她没法去躲。
    那时候的詹姆斯也曾经发出过和林砚一模一样的疑问。
    “躲过了又怎么样？一次不成，必然还会有下一次的刺杀。这一次也许我们还能应付，那么下一次、再下一次呢？”端庄的皇后微笑着摆弄着手里的插花，“白金悬宫的守卫并不严密，但几百年下来也从来没有出过什么事。他们敢设下这样的刺杀计划，只说明他们对白金悬宫了若指掌，并且确信这一次可以成功杀死我。”
    “你觉得……如果在他们如此确定的情况下，我还能逃过一劫，他们会怎么看我？”
    詹姆斯无言以对，只能听着林皇后平静淡然地说着那些飘散着血腥味的话。
    “他们会意识到，自己的行动已经不安全了，即使是如此严密的刺杀计划也被察觉到了，”皇后执起一支玫瑰，放在鼻端轻轻嗅了嗅，“然后他们就会将向导联盟提到需要警惕的更高等级上，对于还是个孩子的向导联盟来说，你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失败、解散、死亡。
    无数更加严酷的打击会加诸于向导联盟身上，使这个尚且稚嫩的组织瞬间土崩瓦解。
    “但向导联盟不能没有您啊！”詹姆斯含着眼泪，终于哽咽出声。
    “向导联盟不是不能没有我，”林皇后笑了笑，“我对于向导联盟而言，只是一个幕后的出资人，除了你们这些高层的管理人员，没有谁知道我是向导联盟的一员。”
    “我如果死了，对向导联盟来说不是损失，反而大大有利，”皇后微笑着，仿佛说的事情与她并无关系，“他们顾忌我，只不过是因为我是皇后，是这个国家的权力象征之一，我一旦公开支持向导联盟，那么整个局势就会向我们大大倾斜。他们顾忌的不无道理，可实际上想要做到那一步，向导联盟还得自己先站稳脚跟。”
    “我一死，他们眼中的向导联盟就会土崩瓦解，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威胁了。”精致的剪刀剪断了花枝，皇后将花枝插入瓶中，“你们会有很长的一段休养生息、暗自发展的时间，而我的死会麻痹他们的警惕心，即使你们出了什么篓子，只要把动机往为我报仇上一推，只要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他们也都不会太过在意。”
    詹姆斯的声音颤抖：“您就……没有为您自己着想过吗？”
    林皇后终于停下了插花的动作，脸上的微笑慢慢收敛起来。
    她轻声道：“……我的祖先有一句老话，叫做‘不舍不得’。成大事者，必然不能顾惜这些细枝末节。”
    “我这一生，算来算去也只是为了向导联盟，能够为联盟而死，是我的幸运。”
    她低下头，琥珀色的眼底终于氤氲出一丝悲伤：“只是，如果还有机会的话，希望你对林砚多多关照，她是我的女儿，将来……会成为联盟的一员也说不定。”
    窗外纯白色的鸢尾花在阳光下微微摇曳，就像是她们的花语。
    高贵。
    自由。
    詹姆斯带着那几个手段十分稚嫩的人，在震惊帝国的刺杀事件爆发之后，遵从皇后的嘱托，匆匆逃到了潘多拉星。
    依凭着潘多拉星独特的政治地位，他们才能够一点一点把向导联盟重新建立起来而不被利益相关者发觉。纵使几经波折磨难，也还是平安度过。
    一切都似乎如林皇后所预言的那样，自她死后，对方就对向导联盟放松了警惕。直到近一年来对方才警觉起来，可这时候，向导联盟早已在潘多拉星站稳了脚跟，对方除去针对林砚的行动，没能再作出什么有效威胁到向导联盟的事情。
    “向导联盟，我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终于让它的根基稳健，终于……能够让它重新出现在世间了。”
    詹姆斯眼眶微红，一瞬间竟显得苍老而又疲惫。
    林砚记得很清楚，面前的这个老人，今年应当才四五十岁，可他这一头白发、满脸皱纹，看起来竟像是六七十岁。
    詹姆斯抬起手摸了摸眼角，重新恢复成原本温和绅士的样子，克制着眼中的期盼：“您……”
    “我同意，”林砚弯眸一笑，“有什么加入联盟的仪式吗？”
    詹姆斯一怔。林砚答应得太过干脆，以至于他一时间竟有些怀疑起来。
    林砚了然一笑，眸光微敛：“五年前，向导学院三名B级向导失踪，而半个月后，他们出现在某个早就该因为精神海紊乱而去死的富商家里。并且在三天之后，这三个向导因为精神力使用过度而成为感知障碍者，因为无法竖起精神屏障而崩溃。”
    “四年前，一对私下结合的哨兵向导被发现，向导未经过登记，两人被强行清除结合，哨兵被送入军队，并且在一年后葬身宇宙，连尸骨都没能找回来。向导被送到塔星，两年后死于抑郁。”
    “两年前，一个被匹配给高官的向导在星网上留言，表示自己被匹配并非自愿，却遭到逼迫，被哨兵强行结合，多次试图向外界求援最后却被暴力禁足。这条留言在发出一小时后，被星网以‘不利于社会和谐’的理由屏蔽删除。”
    詹姆斯看着面前的少女，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含着痛楚与悲伤，就像是那个多年前的故人。
    “我看到了这些，又怎么能够熟视无睹？！”
    林砚向前踏出一步，一字一句地道：“我愿意，加入向导联盟。”
12.第 12 章
    刚刚天空还阳光明媚，结果不知道为什么，等林砚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天空已经阴阴沉沉地下起雨来。
    她刚准备找一找空间钮里的避雨器，手里就被詹姆斯塞了一把长柄伞。
    “拿着吧，”詹姆斯笑了笑，冲她挥挥手，“入乡随俗。”
    潘多拉星作为著名的旅游星球，最核心的卖点就是地球文化。
    林砚了然地点点头，撑开了那把做工精致的伞。
    鬼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明明平时受不了一点点不方便，却偏偏喜欢到这个哪儿都模仿地球时代生活、哪儿都不方便的星球来旅游。
    林砚尽力把身体缩在伞下，小心地走在被雨水打湿的街上。
    星际时代，没几个人喜欢下雨的天气，更何况是在本来就是为了出来游玩的旅游星球。一下雨，整条街上都见不到几个人，耳畔只听得见淅淅沥沥的雨声。
    林砚却闭上眼睛，放出自己的精神触丝，依靠精神力的探知来行走。
    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莫名地让人放松，林砚想，她大概明白为什么哨兵们都喜欢白噪音了。
    这样的声音平淡却不让人感到厌烦，对于那些五感灵敏到极点的哨兵来说，白噪音大概是最容易让人感到舒适和放松的声音了。
    可惜，总有人不想让她好好享受。
    林砚的脚步几不可见地顿了顿。
    向导的精神视界和哨兵的知觉范围相比，在细节上要模糊不少。如果说哨兵的知觉范围看起来是个超高像素的图像，那么向导的精神视界就是马赛克。
    马赛克能让林砚发现悄悄尾随在自己身后的人，却不能让她看清楚对方是什么人。
    她特地转了几个街角，精神视界死死地盯着身后的人，终于不得不低头承认，这人的确是在跟踪她。
    经历过一堆威胁生命的事情后，林砚已经不敢掉以轻心，她假装迷路把空间钮里的光脑摸了出来，鼓着腮帮子站在那里专心致志地戳戳戳，活像是一只松鼠抱着松果斟酌从何处下口。
    林砚一边迅速地黑进附近楼里的智能控制系统，一边把嘴里的空气从左边腮帮子滚到右边去，来来回回了好几次，把自己鼓成了一只河豚。
    光脑屏幕上很快显示出了附近的监控，对方披着一件宽大的雨衣，遮得连脸都看不见了。身高不高，体型纤细，和林砚脑补的如蝼蚁佣兵团那样的专业人员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反而像是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
    这么一看，林砚又差点管不住自己的精神触丝，还好她反应及时，一把就把已经悄咪咪往那跟踪者方向蔓延的精神触丝收了回来，暗叹一声幸好。
    向导的精神触丝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探子，被探知的人如果是普通人还好，如果是个哨兵或者向导，分分钟就能被人家发现，遇上厉害些的人，没准还会被一把抓住直接顺势反咬回来。
    林砚张嘴“啵”地一声把气放走，卡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微微一笑。
    她顺手黑进隔壁大楼，确认了方位之后，快步向前走去。
    少女像是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满意地抱着光脑，靴子落在地面上，磕出清脆的“哒哒”声。
    跟踪林砚的那人看着她撑着伞的身形一晃，便消失在转角处，只得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