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皇帝(17)
秦祚有些尴尬,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但见苏素衣更加坐立不安,她就放松起来。调侃道:“啧啧,这只有一张床,可如何是好?”见苏素衣脸上如染秋枫,又自言自语道:“我睡觉很不安分,爱妃不会介意吧?”
苏素衣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可妃子侍奉皇帝是天经地义的,任谁都挑不出一点毛病。她轻叹一声,道:“陛下莫要说笑了,臣妾不敢介意。”她说的是‘不敢’,不是‘不介意’,秦祚皱皱眉,知她不是不会说话,而是故意这样说的。顿生无趣,自己难道就只有披着这身龙袍,才能让你‘不敢介意’?其实就算苏素衣答应,她也做不了什么,可偏偏苏素衣话中的意思就是不答应,她一下就难受起来。
其实之前的皇帝不宠苏素衣专情于皇后是一方面,恐怕还有苏素衣的不配合吧,她想不明白,这样的佳人,若真喜欢上谁,谁能拒绝呢。苏家势大,所以当初就算皇帝专宠皇后一人,也不得不低头纳苏素衣进宫,可她若不愿为何又同意进宫呢?
她一沉默下来,房内便静得针落可闻,胡思乱想一阵心头无名火起,这里也呆不住了,起身出门,也幸亏顾忌到旁边房间睡得香甜的小家伙,不然恐怕就是声势浩大的摔门而出了。苏素衣见她气呼呼的出门,幽幽一叹,突然听闻王瑾尖细的声音:“陛下,您去哪儿啊?这么晚了下山可不安全,陛下!陛下!您等等小的呀……”
这人,不知在胡闹些什么,手上还有伤呢。苏素衣蹙眉站起,复又坐下,徘徊几步,终于无奈的掏出几个小的瓶瓶罐罐,坐在铜镜前。瓶罐中有些是液体、有些是黏稠物、还有些是粉末,随着她的动作一点点抹在脸上,过了一阵,铜镜中赫然出现另外一张平凡无奇的脸。
竟是青遥!
镜中人站起身来,换了一身衣衫,走到窗边小心的打量一阵,抓住空隙一下跃出去,身手干净利落,漂亮至极,竟连外面值班的士兵都未发现一点异常。
待走远了一些,才从阴暗处走出来,手中持着贵妃的令牌,自然一路通行无阻。
出得寺庙,夜色沉沉,左右望望,只听闻得到林中树叶簌簌的声音,一时间竟有些呆了。
被夜风一吹,脑袋顿时清醒几分。那人可是皇帝,周围不知多少明卫暗卫保护着,自己在担心什么?王瑾那句无心的‘不安全’就让自己失了分寸吗?
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抿唇敛眉,转身返回。
“青遥?”秦祚气冲冲的出了寺庙,没走出一里地,就心生悔意。在王瑾的劝说下半推半就的回到寺庙,走到门口,却不论怎样都不想再迈一步。她想着,若现在回去不是凭白让她看轻?于是想等苏素衣歇下了再悄悄回去。她却没想过,这万安寺如此之大,再安排一个厢房就是,何必非要回那个大厢房?
可若不是在这等一阵,她也看不见青遥急急出来,又呆立一阵,最后那萧索的背影让她忍不住呼出口。
青遥一震,转过身来,看了秦祚半晌,低头道:“参见陛下。”秦祚上前几步,眼睛莫名的酸涩,轻声道:“你也来了?为何我没看见你?”
见这人安然站在自己面前,她淡淡回道:“陛下日理万机,自然不会注意到我。”
秦祚见她不冷不淡的样子,束手无策,渭然一叹道:“你何必对我如此客气?”
青遥看她一眼,仿佛在看一个笑话,道:“陛下乃万乘之躯,哪容得不客气?”
秦祚咬咬牙,今日一个二个都不让自己顺心是吧,可她又挑不出她们的错。若是原本的皇帝,自然可以怪罪她们无礼逾越,可她本就是个半路出家的冒牌货,自己的礼仪都没学全,哪知道挑别人的毛病?再说,这两人,她一个也不忍怪罪,最后只得生自己的气了。
一甩袖子,又往山下而去,青遥无奈,这人平日还好,怎一任性起来小孩子脾气这么重呢,阿丑都比她懂事。想了想,还是跟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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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天埑
青遥追上去,却远远吊在后面,以她的武功,秦祚是断然发现不了她的,她就要看看,这人到底有多倔。
秦祚把跟来的王瑾和侍卫赶走后,发泄似的走得一步比一步重,没走多久脚就跺麻了,停下来回望,四下寂静,空无一人。那人真不跟来?她将刚刚顺手摘下的枝条在手中折了又折,最后往地上一扔,我不玩了。
她往日自个儿在那左右为难,最后发现两位放在心尖的人似乎都不在意她,这让她又是羞愤又是恼怒,再加上这些日子虽然锦衣玉食,但内心还是有不安和惶恐,今日所有情绪一股脑的爆发出来了。
也不顾脏,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膝望天,无限哀怨,嘴里悠悠的唱着:“小白菜呀,地里黄呀……”
青遥在后面望见她这孩子气的举动,又好气又好笑,这人倒是比女子还要小气了。心知自己要是不去,她怕得在这儿坐一宿。
“陛下,夜深露重,该回去休息了。”她拂了拂耳边秀发,走过去轻声劝道。
秦祚瞥她一眼,见她神情安然,银色月光洒在她灵动的眼中,深邃撩人。她强忍着搭话的冲动,轻哼一声扭过头不去看她。
这人……青遥轻轻摇头,也跟着坐到地上,倒是把秦祚吓了一跳,惊道:“你干什么?地上凉。”
青遥眼中染上笑意,道:“陛下坐得,我也坐得。”
秦祚一愣,这人还真是捉住自己的把柄了,闷闷的拉着她一起站起来,道:“我不坐就是。”
青遥余光扫了一眼两人紧握着的手,脸色暗红,索性在黑暗中并不明显,她移开目光,道:“陛下,回去吧。”
秦祚老老实实的往山上走,她知道今天自己是又败下阵来了。真是奇了怪了,为什么她轻轻松松就能让我听话?这是什么妖术,我也想学。
走了几步,她终于发现了异样,青遥居然没拒绝自己牵她。她心情瞬间开朗起来,突然好奇,青遥这般气质的女子,想必也不是小户人家培养得出来的,只是为何会进宫来做个宫婢?
“你是自愿进宫的吗?”秦祚奇道。
青遥微低着头,仿佛在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回道:“不是。”
秦祚张了张嘴,想问她想不想出宫,可若她回答‘想’,自己也不舍得放人,还是不问了吧。两人一时沉寂下来,只有山风呼呼的吹着,秦祚这才有空打量四周。对于一个路痴来说,同一条路,白天走和晚上走,那就是两条路。
道旁的古树参天,那些枝桠无人修剪,长得张牙舞爪的,在夜晚看着,就像一个个妖魔鬼怪。她心中有些害怕,可见青遥面不改色,就只好强行将那丝恐惧压了下去。
青遥却是感觉敏锐,察觉身边人在轻轻的颤抖,想着她手上还有伤,莫不是扯到了伤口?她侧脸问道:“陛下?”
太丢人了,秦祚咽了咽唾液,强绷着脸摇头道:“无事。”颤抖的声音出卖了她,青遥冰雪聪明,稍一动脑,再打量四周几眼,就了然于心了。将笑意藏在心里,不然旁边这人又要炸毛。
“陛下,我们快些走吧,我怕黑。”见旁边的人腿软,这么走下去,今晚怕是不用睡了,刚才天不怕地不怕走得飞快的精神不知跑哪儿去了。
秦祚脸一下烧起来,她又不傻,自然知道自己的害怕被她看穿了。捎了捎脑袋,暗暗加快了脚步。
没走多久,就见不远处火光盈盈,王瑾带着一众侍卫等在那里,一见到秦祚,忙迈着小碎步跑过来,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呼天喊地道:“陛下,您终于回来了。小的在这儿等得可心急了,您又不让小的跟着您,这,这万一出点意外,小的可不活了啊。”
见了光亮,秦祚这才恢复几分精神,对王瑾笑道:“让他们散了吧。”后面有几十个侍卫举着火把,听到秦祚的吩咐之后,齐齐施礼,这才先行退回到自己的岗位去,只留下十几人还要护送接下来这段路。
王瑾小眼睛一转,看着自家陛下与青遥紧牵着的手,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陛下要支开我们呢。
青遥感受到王瑾的目光,忙将手挣脱出来,心中暗骂,自己怎么就走神了呢。秦祚手中忽然一空,只觉心中也空落落的,有些惆怅的看向青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对。
青遥内心深处,不知哪里,忽地一跳,竟不感与她对视,急急忙忙道:“陛下,我先告辞。”说罢也不等她回应,就匆匆逃走。王瑾在一旁看着,这宫婢他怎从来没有印象呢?怎能在陛下面前这么不知礼数呢,可再看陛下一副怅然若失的神情,好像人家有不知礼数的资本。
是不是又要多一位娘娘了?他落后一步,摸着下巴,很严肃的思考着。
秦祚眼看着青遥的背影快速消失不见,一时竟不知所措,这人总是这样,想走就走,想来就来,到底我跟她谁是皇帝?她下了决心,这次,定不让你就这么容易跑了。她淡淡的说道:“王瑾,霜华殿有多少宫人?”
王瑾想了想,道:“贵妃娘娘并不喜铺张,整个霜华殿只有二十几位宫人。”
秦祚嘴角勾出一抹微笑,道:“又有几位宫婢?”
王瑾道:“只有五位宫婢,另外还有五位嬷嬷。”
“好。”秦祚笑道:“我见长生殿的宫婢也腻了,你抽五位去将霜华殿的人换过来,记住,一个都不能少。”哼哼,我可不是故意要你来长生殿,而是宫内换人呢。
王瑾应了,心想那位宫婢怕就是霜华殿的,也对,贵妃娘娘母家势大,虽然她不喜铺张,但那宫里的宫人都有几分傲气,不知礼数也是不无可能的。
他自己在这想当然,却不知青遥并不是不知礼数,只是,心乱了而已。
她赶着跑回房间,卸了脸上的药水,便又恢复了那副国色天香的模样。平复了一下剧烈跳动的心跳,将身上这身衣服藏在角落里,不知那人还会不会回来。这想法一起,倒把她自己吓一跳,暗呸一声,她来不来关自己何事?还巴不得她不来呢。
这样想着,心里也没有舒坦很多,怏怏的沐浴之后回到房间,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这么久还未回吗?
秦祚立在门外,迟疑了半晌,最终还是转身进了另外一个房间。她得好好理一理,青遥跟苏素衣,她到底喜欢谁。总不能两人都喜欢,这样的女子,一般人得其一都算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她是万万不能贪心的。感情上的贪心对于佳人来说是一种亵渎。再说,她女子的身份就是一道天埑,路还长着呢。
第二日苏素衣起身,一个老嬷嬷为她盘着发,一边盘一边轻声念叨着:“娘娘的葵水不是这几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