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有恙(47)
肖瑾看过以后就不舍得放开了,她想独占那份美好,她步步为营,成功地把这支长着唬人的软刺的玫瑰摘到了手,那是她人生中得到过的最极致的欢喜。
肖瑾仰头望着头顶的蓝天,视线渐渐模糊,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却把这支玫瑰弄丢了,整整十年。
如果她从来没有接近过木枕溪,也许她就不会那么痛苦。
她可以加倍地对木枕溪好,百倍千倍,可是她要怎么回到过去,去拥抱那个孑然一身无助哭泣的木枕溪呢?
肖瑾低头,匆忙抹了两下眼睛,甩了甩头,事已至此,再去想以前都没意义了。
她重整旗鼓,打起精神,刚在脑子里打算计划一下接下来的事,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来电显示:木枕溪。
她原先在医院借着木枕溪的纵容备注过女朋友,后来知道分手以后改了回来。
从听筒里传出来的木枕溪声音成熟沉稳:“我这边面试结束了,需要我去接你吗?”
肖瑾险些热泪盈眶,一想到她这么多年,吃过多少苦才有今天,就不由地咬紧了牙关,隐约感觉到了血腥味。
木枕溪没听到回应,看了看通话界面,再次喊了一声:“肖瑾?”
肖瑾松开牙齿,清了下嗓子,回答:“嗯。”
木枕溪:“我说我面试结束了,你那里怎么样,需要我去接你吗?”
肖瑾说:“我要请老师吃晚饭,可能得晚点回去,你要一起来吗?”
“不用,那我先回家了。”意料之中,木枕溪并没有答应。
肖瑾心想她大概很不喜欢这所学校了,不喜欢她的学生时代,包括里面的自己。
木枕溪顿了顿,又说:“晚饭结束之前可以给我打个电话,我过去接你。”
肖瑾低低应了声:“好。”
木枕溪说:“拜拜。”
肖瑾回:“拜拜。”
那边电话挂了,传来嘟嘟的忙音。
肖瑾在学校游荡到了下午六点,徐远新给她打电话,说可以出去吃饭了。定在一家整洁干净的家常菜餐馆,徐远新不肯让她请太高档的。
肖瑾的记忆只到高二上学期,断断续续地在徐远新这里得到了不少的信息。她是徐远新带过的最优秀的学生之一,徐远新印象很深刻,哪怕时间过去很久了,讲起来那时候的事情还头头是道。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快九点,徐远新起身先走了,肖瑾结了账,在马路上慢悠悠地晃悠着。她没打电话给木枕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只想暂时拖延一下时间。
十点,木枕溪的电话过来了。
“吃完饭了吗?”
“刚结束。”
“地点。”
“我打车回去吧。”
那边沉默了一息,说:“……也行。”
然后电话就断了。
没再继续乱转,肖瑾在路边拦了辆出租,报了家里的地址,二十分钟后进了小区,往里走了一段路,她顿住脚,仰头就看见木枕溪家亮着的灯。
-你说我们以后的房子要布置成什么样子?
肖瑾晃了一下神。
高二的暑假,木枕溪难得有天没去打工,留下陪女朋友。肖瑾窝在家里沙发里,两条腿搁在木枕溪腿上,一只手娇贵地伸着,木枕溪手里拿着指甲钳,托着她的掌心和手指,耐心仔细地给她剪指甲,肖瑾是个事儿逼,指甲太长了不舒服,太短了光秃秃,长得又快,必须剪到一个合适的长度。木枕溪就一点一点地给她磨,然后再问肖公主可不可以。
肖瑾看着她专注的侧脸,伸手去捏她唯一有点肉的下巴,笑着说:“问你话呢,快回答。”
木枕溪声音低低的:“听你的。”
肖瑾不悦道:“能不能有 点主见啊?什么都听我的。”
木枕溪抬眼看着她笑,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说:“不要你家这么大的,楼上楼下说话都听不见。”
肖瑾笑道:“那就两室?三室?”
木枕溪说:“两室比较省钱,但还是买三室的吧。”
肖瑾问:“为什么?”
木枕溪咬着唇瓣,不吭声。
肖瑾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逼近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白皙的脸在自己的注视下慢慢涨红,调笑道:“你说话啊,脸红什么?”
木枕溪嘴唇动了几下。
肖瑾耳朵贴过来,问:“你说什么?”
木枕溪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白嫩耳垂,眼神微热,在上面亲了一下。
肖瑾被她亲得痒,刚想躲,却听到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万一将来有宝宝了呢?”
肖瑾笑得眼泪都快出来,差点跌到沙发下去。
“我们俩都是女的,怎么会有宝宝?”肖瑾摸着她滚烫的脸蛋,揶揄道,“溪溪宝贝,你以前上生物课是不是睡觉了?罚你做十张数学卷子。”
“我没睡觉!”木枕溪立刻申明,又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肖瑾气定神闲:“那你是什么意思?”
木枕溪看她半天,欲言又止,最后恼羞成怒地垂下头:“不说了。”
木枕溪害羞有个临界值,临界值之前,怎么逗都没事,肖瑾乐此不疲,并以试探她的底线为长期目标。一旦超过临界值,肖瑾就不得不自食其果,好声好气地把人哄回来。
……
路过的一个邻居奇怪地看了肖瑾一眼,肖瑾呼出一口气,挪动步伐,朝家的方向走去。
指纹、密码,熟练地开了门锁,进门,开灯。
客厅空无一人。
肖瑾冲着紧闭的书房门喊了一声:“我回来了。”
过了三秒,里面传出脚步声,书房门被拉开,女人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光下:“回来了。”
木枕溪感觉肖瑾投过来的视线和往日有些不同,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她似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木枕溪两手抱着胳膊,倚在门框没回去:“和老师聊了什么?”
肖瑾把包挂在门口的立地衣架,转了转脖子,扯出一抹自然的笑容,说:“就说一些学生时代的趣事,他还说现在的学生越来越聪明,也越来越不好带了。”
木枕溪:“现在的孩子营养好,脑子当然转得快。”
肖瑾眨了下眼:“可老师说没有再碰到比我聪明的。”
木枕溪忍不住弯了下嘴角,说:“自恋。”
肖瑾跟着笑起来。
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聊天,肖瑾发现这样能减少木枕溪的抵触,没过去,索性就在客厅待着了,有一搭没一搭和木枕溪说话。
聊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之后,肖瑾试探着说道:“老师还说起你了。”
她屏住呼吸。
木枕溪回答得很快:“说我什么?”
肖瑾略微放了一点心,斟酌着说:“说你不善和人交流,走上社会恐怕要吃亏,不知道现在好一点了没有?”
木枕溪笑着说:“这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我现在朋友很多啊,你看我像是不会和人交流的样子吗?”
肖瑾背对着她:“那就好,下回我再遇到老师可以和他说道说道。”
她还想另找个话题旁敲侧击一下,木枕溪说:“我手头的画还没画完,我先回去了,你早点洗澡睡觉。”
肖瑾不想她那么快就走,急忙道:“工作。”
“哦。”木枕溪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笑了笑,“差点忘记跟你说了,今天这家公司我不是很满意,打算回信拒绝,明天再去另一家看看。”
“什么时候?”
“也是下午。”
“好。”
“后天我带你去医院做核磁共振,你不要约人出去。”
肖瑾陡然失笑:“我哪有人约?”
“提前知会一声。”木枕溪淡道,她心说你今天不就约老师吃饭了么,万一又约个同学,新交的朋友,也不是不可能,我这是必要的提醒。
“我保证。”肖瑾做了个发誓的手势。
木枕溪看了看她,说:“也不用这么严肃。”
书房门再次在眼前关上,肖瑾窝进沙发里,抱着枕头,把木枕溪说的每一句 话每一个字掰开了揉碎了的嚼,嚼到舌根那缕甜意化到了心田才作罢。
洗澡的时候她又想,木枕溪曾经跟她说过一个最关键的点,是出国前她们吵架分手,因为什么吵架?和她的爸妈有关吗?
肖瑾上回没有骗木枕溪,她记得的两个号码要么换人要么空号,确实没办法打通。但是如果非要联系她父母,也不是没有办法。
肖瑾手里有她表姐卢铃的号码,她是找不到,但卢铃肯定找得到他们俩。
肖瑾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坐在卧室床上,对着通讯录的号码犹豫:真的要找她爸妈吗?为什么自己心里这么抵触,甚至抵触到厌恶的地步。
既然都把号码删了,是不是和爸妈决裂了?
直到肖瑾吹干了头发,也没下定这个决心,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咚咚。
房门响了,家里会敲她门的只有木枕溪一个。
肖瑾将睡衣领口的扣子解开四颗,快敞开到腰腹,精心调整了一下,才换了一个坐在床上看书的姿势,懒洋洋地说:“进来。”
木枕溪看她一眼,立刻被灼烧似的移开视线,说:“我来拿新毛巾。”
肖瑾心里忍笑,神情平静道:“拿吧,是在柜子里吧?”
“对。”木枕溪目不斜视地走到柜子前,从最上层取出了新的浴巾、毛巾,转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