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底山河,因你存活(19)
她哭的稀里哗啦,语序颠倒逻辑混乱,伤心不能自拔。
我讨厌你,但是却说不出来我恨你。
我恨曾经喜欢过你,也不想讲出来被你知道。
因为讲出来,就连喜欢都被你知道是一件多卑微的事情,不想让你知道曾经的自己偷偷爱慕你,喜欢你……
爱情里的自己真的太卑微了……
陈笛现在脑子里有点空白,“没有拿钱?那你为什么走?我去的时候明明……”
当年她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床头柜上的银-行-卡已经不见了。家里的佣人手脚很干净,而且是她的房间,一般没有她的允许,没有人敢随意进出她的卧室。她给了盛来最后的体面,让她一个人安静不用受到任何人奚落的视线离开,然后等着她冷静下打理好台词给自己解释。但是没想到的直到她母亲葬礼结束后一个礼拜的时间,她每天都有询问家里的帮佣有没有遥家的电话打来,可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盛来始终没来,甚至一个电话都没有。
最后,一周后,她实在是按捺不住,亲自去了遥家寻找那个从前在她的记忆力很安静也有点畏缩的漂亮的女孩,但最后得到的结果是什么?
陈笛还记得自己敲开遥家的大门时,当时遥家的主母也是盛来的母亲热络地欢迎着她,听完她的问题后,很惊讶开口:“盛来吗?哦,她走了啊!一点也不懂事,没跟家里留个信儿就走了。”
那瞬间,真是怒火焚烧。
陈笛至今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愤怒。
那种在母亲的葬礼上胡乱被人睡了,而且主动对自己投怀送抱的人居然的没有一点要解释的意思,没有留下一句话,就这样离开。啊
这,究竟是将她陈笛当做什么人!?
这算是什么呢?这才是她在再见到盛来第一面的时候想狠狠拽着后者的衣服问的话!可是最后她还是没忍心,尤其是在看见她傻里傻气地不懂地拒绝喝多走路都翩翩倒倒的时候,还是心软。又气又无奈将人直接带回了自己家里,但是怎么能想到逃走这种事情,盛来居然还做了第二次?!
可是现在耳边听着盛来的否认,虽然就这么一句话,还是没有任何证据的一句话,陈笛嘴上没什么说什么,心里的天平这时却已经是在向盛来那头倾斜。她走上前,将已经开始蹲在地上大哭的人捞了起来。
“哭得这么厉害,是想要周围路过的人都来围观你吗?”拉着全身都软软的女子,陈笛发现自己还是没办法就将盛来这么丢在一边不管不顾。将自己的大衣解开,把她半搂在了怀中。也不知道现在这话究竟是在对着盛来说,还是只是自言自语,“你倒是很有本事,反正不管什么先一哭,你是知道我看见你哭就什么就要信你是吧?你这还真是把眼泪当你的尚方宝剑啊?!”
看着现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盛来,脸上的妆差不多都花光了,陈笛直接将自己脖子上围着的那根杏色的围巾取下来,给她擦了擦脸。
这今天去看医生以这模样,怕是要被围观。
陈笛又带着盛来重新朝着停车场走去,一边走一边还给被直接遗落在海选现场的已经变得很暴躁的助理高小姐打电话,不去检查不行,但一般抽血化验这种事情在家里行不通,又没有设备,这种时候当然安排私立医院那边是最好不过。
当陈笛挂断电话后,才发现这时候自己那条四位数的围巾这时候正被盛来按在鼻子上,周围已经有了一片红色的血迹。
大约是因为刚才情绪太激动,毛细血管又破裂,开始好不容易止住的鼻血这时候又开是有了汹涌流泻的趋势。
盛来还在抽泣,大哭后情绪很难彻底平静下来。但是即便现在还流着鼻血,她还是很想试图挣脱陈笛揽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对,对不起,围巾,围巾,给你,你弄脏了……我回,回头赔你……”
她抽抽搭搭地说,又不敢看陈笛眼睛,觉得特别丢人。
陈笛在她的头顶叹息一声,一手按住她的肩头,语气带着无奈:“围巾别管了。盛来,你别在我面前这么拧巴了好吗?就算是你真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好好说,我也好好听,别闹了……”
盛来刚想反驳自己没有闹,可是下一刻感觉到面前的人伸手轻抚着自己的头顶时,她张了张口,又将那些下意识的反驳咽回肚子里。
那只手,有点温柔。
她像是一只炸毛凶凶的猫,看见谁都要龇牙咧嘴一番,但现在就在这只手的安抚下,平静了好多。
“那你,也别说那些话,让我难受。真的,很难受,你别说,我特别受不了真的……”盛来低着头小声说。
陈笛听得出来她声音又带着哭腔,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这样一个尤其爱哭,甚至好像有止不住的泪水的女孩子,只好笨拙的伸手,在盛来的眼睑下,用掌心接住她的那些泪珠子。
“你别哭,我就不说。”陈笛感觉到手心里有泪珠砸下来,竟然这瞬间让她觉得掌心似有灼烧感。
结果就在她这话说完后,手心里顿时就有一浅浅的小水洼。盛来没因为她这话停下掉眼泪,反而是哭得更厉害了。
陈笛一下就无措了。
“好,我相信你,都信你。不管从前是怎么样,你说的我都信你,你可别哭了……”
这哭声,还真是让人心烦意乱,而且,心里也跟着觉得难受。
那些本来只是在心里想相信的话,这时候陈笛也管不了那么多,有点慌乱先开口,企图这时候能止住眼前人的泪。
盛来却是不依她的,抽着鼻子好像哭得更大声,“你,你为什么一下对我这么好?”
好的让她觉得可以把所有的委屈都哭给她听,就忍不住,又想哭了……
她不是爱哭的人,其实在大学四年里,问一问周围的同学也知道她看起来好像很温柔需要被人保护,可是大学四年,是从来没有有人见过她的眼泪的。她不爱哭,更不喜欢在人前哭,那样看起来太软弱,也太难堪。
从小盛来就知道眼泪这东西最不值钱,哭泣的时候不会惹来程蓉的怜爱,只会让人厌恶。所以她就不哭,因为不敢,也因为没有人会真的去理解她的委屈。
可是现在,在陈笛面前,听着耳边后者无奈妥协又温和的话,她真的忍不住想哭。
问她为什么可以有这么多的眼泪,因为受了很多伤,却每一次在受伤背后都不敢哭,那些蓄积的眼泪啊,在遇见一个稍微对她温暖一点的人,曾经走进过她心里一点的人,只要对着她伸出手的时候,她就可以委屈得哭得像个孩子,真正意义上的那种嚎啕大哭,把过去积攒的累和苦,痛和孤独,都一下哭出来。
陈笛这一刻完全是懵然的,她其实完全不知道盛来在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明明自己没有说什么,也好像并没有什么可哭得这么厉害的话,但是盛来就是哭了。
幸而这时候已经到了停车场,陈笛让盛来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而自己就守在门边,拍着她的后背,试图安抚她。
“……哭什么啊……”
陈笛不知道这时候除了用无奈来形容自己的心情,还能有什么。
当高景行终于找到自家老板的时候,很快收起自己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惊讶,只是抬手扶了扶自己鼻梁上的平光眼镜。
开始看着自己老板用那么强势的方式带走了那位小姑娘,而且还是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离开,但没想到,这才多长的时间,她家老板忽然下就变得这么……嗯,温柔?
暴躁的助理小姐高景行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形容究竟对不对,总觉得用温柔这两个字来形容陈笛好像是有那么点别扭的。可是,现在她真是在陈笛脸上看见了可以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的神色。
“老板,您要的东西。”高景行走到车门边,然后把手里买的湿巾纸递给陈笛。
她知道车里坐着的人是盛来,只是没想到,当靠近的时候,看见的是那小姑娘红彤彤的眼睛还有鼻子,这明显就是一副狠狠哭过的样子。
看到这里时,高景行很难不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丢给自家老板一个鄙视的眼神。那什么,这欺负一个小姑娘什么的!算什么英雄好汉!而且,现在看着自己老板面上这么温和的样子,思维一向很发散的高助理这时候不由看了看后座,那什么,好像这车后面还是挺宽敞的?她家老板不会又拉着人家小姑娘做了点什么别的不可描述的事情吧?把人欺负狠了,这时候又装大尾巴狼?
不知不觉,高景行小姐心里已经凭空想象出了一幕完整的话剧……
只是耳边这时候冷不丁传来的陈笛泠然的声音时,这才猛的一下回神。
陈笛问:“医院联系好了吗?”
高景行:“嗯,联系好了,现在就可以过去,地址我发到你手机上,跟着导航走就行。”
陈笛点点头,开口说:“那你回去准备一下下午的会议,资料都在你手里,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下午我有事情,你代表我出席会议。”
“啊?”饶是平常很临危不乱的高助理这时候也不由惊讶,开始以为私事更改推迟会议时间已经让她很惊讶,那时候她都觉得眼前的人不是自己认识的陈笛,而现在,听着耳边陈笛这话,居然讲出要自己代表她出席会议这种话的陈笛,高景行真想伸手按住面前这人的肩头,狠狠地摇两下!玄幻!太玄幻了!她家老板莫不是被人夺舍?
是什么能让一个人一夕之间从工作脑变成恋爱脑?明明是一个工作狂,可是现在竟然会因为个人感情问题,不去参加从来都不会缺席的会议。
但是这么去摇晃陈笛,高景行表示自己还是不敢的。
“陈总,这次会议您知道意味着什么,这是在榕城,不是西城,您也刚来这里,如果……”高景行知道自己只需要说一半,陈笛自然会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果然,陈笛是沉默了片刻。可当开口讲话时,却不是高景行想听见的那些话。
“嗯,我知道。现在不满的不服气的,我以后慢慢收拾。”陈笛风轻云淡开口。
高景行:“……”
年轻人,有魄力,是好事,她还能说什么?
“那我先回公司准备,会议室监控录像我会在会议结束后拷贝给您一份,还有录音。”高景行说。
陈笛不甚在意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刚才两人的谈话,都被盛来听在耳朵里。
当陈笛坐上车要带她去高景行联系好私立医院时,盛来还用着带着鼻音的声音道:“你要去工作你去你的,我自己可以去医院,你不用送我了……”
盛来是有点不好意思,刚才明明自己还在跟陈笛声嘶力竭地吵架,自己还大喊讨厌她让她走,这时候却又跟她这样平静坐在一辆车上,回想起来,这还真有点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