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染梨花开(35)
原以为这人是要拿着树枝支撑身体的,后来才发觉这人将树枝握在身后,一路走着,后面的树枝也就将脚印给抹去了。
锦汐不由暗想,都这种时候了,这人还如此冷静,也不知道她到底会不会害怕。
半夜的狼嚎格外吓人,锦汐不敢停又担心孟秋成的伤,孟秋成也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二人就这样,难得一路无话的走着。且都特意挑着偏僻的路走,走了许久也无人在追来,那些人想必是追着马蹄印子走了。
锦汐侧头看了一眼孟秋成,月下这人的面上的苍白不减,眉头依旧紧紧凑到了一起。她这伤不轻,连着后心,稍有不慎她的命都可能丢了。刚刚那一刻,她几乎没有一点犹豫的过来救自己。
想到这里,心头忽而一软,眼中竟是涌上了些水汽。
“小美人儿,今夜咱们是回不去了。”孟秋成盯着前头的茅草屋,那是猎户的临时住所。入冬前,猎户入林间打猎夜间就在这里休息。到这个天气的时候就不会再出门了。
孟秋成不由又笑了笑,“咱们运气不算太差,至少还有个地方遮蔽风雪。”
“你都伤成这样了,运气还不算太差?”锦汐小声回了一句。
孟秋成握紧了她的手,笑的更是开心,仿佛身后的伤一点都不痛。
“我这不是还没死,只要没死,都是上天恩赐的好运气了。还有,你越是这样口是心非的担心我,我便越是离不开你了。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 孟秋成:小美人,我发现你特别像一个人!
锦汐:像谁?
孟秋成:像我的女人!
锦汐:果然你是皮痒了!
作者:咳咳,写到这里,我就小小的剧透一下,
受了伤得包扎吧,包扎得脱衣服吧,脱了衣服可能孟大人又会皮了。
第33章
进了草棚,二人才发觉这里面空空如也,除了一张石床,一些干柴火,几乎再无多余之物。窗户已经年久失修挂在墙壁上,用木条封着。
微弱的光线从四周缝隙穿入,看起来和乞丐窝也差不多了。
锦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生火。
夜晚太冷了,以至于她的身子都被冻的一直瑟瑟发抖。孟秋成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如同白蜡,唇瓣也变得毫无血色。同样也因为寒冷,身子还在不住发颤。
等火生好了,茅草屋也亮堂起来,二人才觉得有了一丝暖意。
孟秋成侧靠在墙边,一点力气都没有。
锦汐扶着她趴在石床上,“你的伤口需要立刻包扎。”
孟秋成点点头,“所幸这箭上没有毒,我的腰间带着伤药,就劳烦美人替我上药了。”
锦汐没有回答,只是从她腰中摸出了伤药,脸上不由一阵燥红。即便知道她和自己一样,也是女子之身,心里却还存了几分羞怯感。因为她从未这样看过一个女人,心底还是有些紧张。
她小心翼翼的将孟秋成的外袍脱下后,脸颊已经红了一片。
等脱下内里的一件全是血迹白色长衫,那份羞怯感便荡然无存了。
这人的后背没有一丝多余的肉,背骨分明。触目惊心的伤口就像猛兽一般正张着大口,映入眼底。那一箭是新伤,可那后背上其他地方的疤痕,比这箭伤更加可怖。
锦汐伸手在那疤痕上轻轻触碰,那一道道就像蜈蚣一样的旧疤痕,着实刺痛了她的眼睛。
感觉到身后人似有停顿,孟秋成趴在石床上,笑道,“这些伤都是以前偷看女人洗澡的时候,被人发现留下来的。”
锦汐叹息摇头,“你的嘴巴里难道就说不出一句正经话吗?”
“正经,我现在不知道多正经。其实这些伤有些是小时候自己顽皮留下的,还有些是练功留下的。那时候师父常说功夫不是一日练成的,所以我就要加倍努力,好好练习。记得有一次晚上偷偷出来练功,结果遇到了山中野狼,肩头的咬痕就是这么来的。好在没有咬穿筋骨,否则我这条胳膊就废了。”
锦汐将轻轻药撒在伤口处问道,“那这后背上的几条呢?”
“那是后来师父仙逝了,就剩下我一个人。我身无所长,为了活下去,我只能混迹在市井之中。所以偷鸡摸狗的事情也没少做,被抓到了,就是一顿毒打。”
“那也不至于打成这样,你难道不会跑吗?”
孟秋成沉默了良久,声音蓦地低了下去,“明明是我不对,挨打也没有错。如果我偷了东西,还不认错,岂不是和那些真小偷没有区别了。”
“所以你就任由他们打你?”
“呵呵,打的多了,我这皮就越发厚了。你看现在,这一箭都射不穿我。”
她说的轻松,可锦汐心头却微微泛酸。她们似有太多的同病相怜,可又有着天然之别,至少,她只苦在心里,而这女人苦在了身心之上。
她虽然整天胡言乱语,可她敢于承担错误,仅是这一点,就胜过天下间,无数自命清高的男子。
上好药,替她将衣物穿好,锦汐才发现自己也紧张的满头大汗。
稍稍松了口气,就坐在了石床边。
孟秋成侧躺在石床上,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我冷!”
锦汐环顾一圈,别说被子了,连稻草都没有。复又起身,往面前的火堆舔了些干柴火。
“现在好些没?”
孟秋成还是委屈巴巴的小声念叨着,“好冷,大抵是流了太多血,现在我这身子还冷冰冰的呢!要不然,你上来陪我一起睡吧!”
锦汐皱眉犹豫。
“我不碰你,你就睡我身边,好歹还能替我挡挡风。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个病人,你就不能照顾一下病人的感受么?”
锦汐颇有些无奈的看着床上受伤的人,到底这条命是她救的,也该为她做些什么。心中多有不愿,可还是躺了上去,背对着孟秋成。
身后人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得逞笑意,小声道,“以前害怕的睡不着的时候,母亲就会拍着我的肩膀,给我唱歌。印象中,母亲对我极好,总会给我做很多好吃的。”
锦汐听着她说这些话,心头越发酸涩。这人面上看着对什么都不在意,又对什么都了如指掌,可她的内心比谁都孤独吧。
这一刻,她算是明白了凤三说的话,她算是明白了一个人活着,心中却已经悲凉满疮。那些于她活下去的理由,就是让她在这样岁月里孤独坚持的支撑。
她闭上眼,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身后人说着说着,小声哼唱起来。
“皑皑白雪,春归不远。嘤嘤啼声,人世添。寥寥山河,家归不远。喃喃啼声,人世间。暮暮垂年,尘归不远。恹恹啼声,人世悲……”
月华若霜,风若狂。孟秋成含笑的眸子中忽的落就下一滴眼泪。
身前人累了整晚在她的低声吟唱中渐渐沉睡,孟秋成这才伸手放在她腰间,努力挪动身子,紧紧贴在她身后。这世间如果还有什么值得她拼了命去守护的,大抵也就是那儿时山间留下的一份至暖了。
阳光穿过茅草屋的缝隙,锦汐从睡梦中醒来,忽而发觉腰间一只手正紧紧抱着自己。心中一惊,刚要推开那手却冷不防被人用力掰过身子。
鼻尖相触时,锦汐看清了面前的人。她仍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颌动,那一张平日里看起来从不正经的脸,这一刻在阳光下安静异常。
锦汐鬼使神差的悄悄伸手在那睫毛上轻点,然后又立刻收了手。目光往下,衣服上面还透着血迹。昨夜的事情恍若隔了许久,唯有那伤还是新的。
她顿了好一会儿才悄悄按住腰上的手,想要起身。谁知那手的主人此刻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压迫而来。
唇瓣的一丝凉意让她的脑袋一下清醒过来。
想要挣脱,可那人却像是只癞皮狗一样,怎么都推不开。
锦汐又羞又恼,狠狠对那做恶的嘴巴咬了下去。
等咬出了血,这无耻之人才不舍的松开。
锦汐立刻惊坐起,“你做什么?”
孟秋成好笑的看着她,“做心里想做的事情啊!”
“你可知道,你可知道,你是女子!”
她点点头,“知道!可女子又如何?谁规定了我是女子就不能喜欢你了?”
“自古以来,你可是看过了哪个女子像你这样?”
孟秋成眼中略有失望,“反正生死都未知,为何不做些自己想做的,却还要顾及那些本就与自己无关的闲事?还是说,你也会像那些女子一样,要三从四德,要相夫教子。又或者说,你心里惦念的,是那梁王魏元昊?”
锦汐气恼的一手打在她面上,只下手的时候,还是犹豫了。
她收手握拳,面若冰霜,“昨日是你救了我,你是因我受了伤。今日的事情,我不与你计较。但不管日后我与何人一起,也绝不会是你!你我之间,只是相互利用,再无其他。”
说完,便立刻起床,走了出去。
刚到门口,忽而又转身回到孟秋成面前,从怀中将昨日拿到的账薄丢在了她身边,这才离开。
外面的阳光一下射入了茅草屋里,驱散了昨夜黑暗。
孟秋成抬手挡在眼前,舔了舔嘴角的腥甜,回味刚刚的那一吻。接着勾起唇瓣,又躺回了石床。
女人拒绝你,有两种结果,一种是老死不相往来,一种就是口是心非了。其他的都是借口,很显然,她睡过的女人大抵是后者了。
或许是她太急进了些,这自古以来男耕女织的传统也让她无法一下子越过。可昨夜,她分明感觉到她心里的变化。
孟秋成摸了摸唇角,似还有锦汐的味道。女子又如何,她喜欢的,可还没有放弃的时候。
此刻天色还早,后背的伤止了血,却不易动弹。孟秋成长长叹了口气,还是不情不愿的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