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师尊洗白了吗(65)
等重霜掩盖好烧伤的痕迹,跑回路听琴跟前,他见到路听琴摩挲着另一个册子。册子封皮陈旧,染着干涸的血迹。
“这个你留好,”路听琴示意重霜上前,“这是你师尊的东西,以后……不要再叫我师尊了。”
重霜嘴唇嗫嚅,双手接过册子,“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我不明白……请师尊解惑……”
重霜颤抖着翻开册子,认出这是自己以前在书房见过的写着种种试验进度的笔记。当时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抽血挖骨的牲畜,被鞭笞后还要被人记录反应。如今知道了前因后果,再看这本笔记,发现字里行间都变了个模样。
曾经师尊阴郁孤僻的面容,已经逐渐模糊。
“我不是他,我是我……”路听琴喃喃道,眼皮颤动,逐渐闭紧,“你要的师尊不是我,带你进山门的不是我……”
路听琴像是陷入了梦魇中,额头渗出冷汗,与其同时,他胸口处的玉牌光芒大绽。
“师尊,别急!”重霜从怀里掏出厉三给的救急丸药。他的指尖撬开路听琴的嘴唇,强行将丸药送了进去,而后扶上路听琴的心口。
重霜从玉牌中感受到师祖蓬勃的力量,放松了紧绷的身躯。
也许是玉牌和药丸起了作用,良久,路听琴的呼吸平缓下来。他揉着额角,恍惚道:“对不住,我刚才突然……”
重霜半跪在路听琴的座椅前,执起他的手,用自己温热的手掌暖着路听琴冰冷的手背。
“师尊……”重霜将额头抵在路听琴的手背上,“你在说什么啊……”
路听琴用空着的手捂住脸,久久不言。
“师祖曾说,让我将过去与现在做一个切割,看清现在的师尊。师尊刚才说,你不是他,你是你……”
重霜慢慢道:“师尊没了以前的记忆,或者有了新的记忆,认为自己是另一个人了,对吗?”
重霜闭上眼,“所以每当我叫师尊,师尊会觉得……我在叫别人?”
“……没有,不要再说了。”路听琴抽出手猛地站起,刚起身就摇晃了一下。
重霜紧跟着起身,扶住路听琴的肩膀,微微使力,按着路听琴坐回去。
“师尊是什么时候失忆的……在我……发现师尊身怀魔气之后?是那次魔气发作引起的?”重霜翻找着过往的记忆,找出师尊最柔和无害的一天。
那一天,他站在坠月峰山居前邀请师尊前往讲习会,师尊依然冷漠,却出乎意料地答应了他。以师尊的修为,即使被驱魔剑符瞄准,也不应就这么简单被刺中……
除非师尊暂时忘记了功法。不是不躲,是不能躲。
“……是我的错。”重霜为路听琴擦着额角的冷汗,将垂落的白发拢到耳后。
路听琴眼睫轻颤着,眼角隐约渗出一点赤色。
“我去找法子清空自己那天之前的记忆,植入新的记忆……我也变成一个新的人,这样就算跟师尊重新认识了,好吗?”重霜声音轻缓。
重霜掏出一块新的手帕,颤抖着贴到路听琴眼角。那里渗出的血液很快沾湿了帕子一角。
路听琴侧开脸,低垂着头不出声。
“不要伤心了,不要伤心了……师尊……”重霜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干涸,现在又簌簌落了下来,“我看到了,我看到现在的你了。让我继续看着,可以吗?”
“……你看到也没用,我教不了你。”
“为什么这么说啊,师尊怎么教不了我?”重霜的眼泪往下落着,嘴角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容,“师尊从问道台后,一直到到刚才……教我不要偏激,要学会冷静。教我要活下去,要看好的事情。教我不要因别人的目光放弃自己,教我为善……”
重霜说不下去了,他吸了吸鼻子,明知路听琴看不见,依旧加深了嘴角的弧度,对路听琴灿烂地笑道:
“师尊教导我前,我是半妖、杂种、是该立即消失得渣滓不剩的东西,师尊教我后……我会活着,好好活着。我想学剑,想学符文。想做会让师尊高兴的事……我是人,也是龙,血脉不会改变我的内在,我会是我……”
“所以师尊也……多信任自己一点,多信任我一点好吗?”
路听琴的唇角弯起一点又很快平复。他捂住嘴不断低咳着,胸腔起伏。
重霜的笑容凝固了。
路听琴的指缝中流出鲜红的血液。
第53章
重霜看到路听琴指缝涌出的血越来越多, 往门口跑了两步,又慌乱地回头看路听琴。
院门口隐约传来两道破空声,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陶师姐也真是的,说了一声去拷问了就找不到人,她跟师父能不能学点好……”
重霜眼睛一亮, 飞快跑到门口, “嵇师伯,啊,厉师伯!快来!”
嵇鹤风尘仆仆地赶回山, 拉着厉三来看诊。他见到重霜,面色一凛,顿后一步让厉三先行一步,随后冲进屋中。
路听琴披着白色大氅坐在圈椅上,一边死死攥住心口, 一边掩住嘴唇低咳着。他的指缝间鲜血滴答, 染红了大片里衣。
路听琴感到有双温暖的手按到了自己肩胛附近的两个穴位, 而后是虎口、胸骨。胸前的玉牌渗透着力量, 不断抚平他心口的刺痛。等到喉咙中的痒意终于结束,路听琴觉得额角一跳一跳地疼,胸中泛着恶心。
“水, ”厉三转头道, “还有小盆。”
嵇鹤早有准备地递出了碗, 用力拍了一下重霜的后背, “去拿痰盂!”
路听琴垂着头, 听见厉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漱口,不要喝。”
路听琴指尖微颤地伸出,要接过碗。厉三已经将碗凑在他的唇边,他小小抿了一口,让温热的水在口腔内过了一圈,犹豫着不知道该往哪吐。
“直接吐。”厉三的手微微用力,按揉着路听琴后脑勺和脖颈处的穴位。
路听琴吐出水。他喘了几口气,避开厉三的手,哑声道:“好了。”
厉三不赞同地看着他,正要说话,嵇鹤打断了他,“等他躺下再说。”
“……我不想躺。”路听琴小声道。
嵇鹤睁大眼睛,“你能听见了!”
路听琴说:“一点。”
重霜默默跑上前,用手臂拢出一个范围,示意嵇鹤这个距离内说话路听琴能听见。
嵇鹤啧了一声。他摸了摸路听琴额头的温度,对厉三道:“他状况在变好,为什么突然咳血?”
厉三张开口。
嵇鹤:“等等,短一点解释完,长的回去后你跟我说。”
厉三:“……心绪,起伏了。”
“龙崽子,你气他了?”嵇鹤厉声问重霜。
重霜咚地一声跪下。
路听琴一把抓住嵇鹤的腕子,“不是他。”
“那他跪什么……”嵇鹤嘟哝道,“小五,你想什么了?”
路听琴不说话。
嵇鹤叹了口气,扶抱着路听琴站起来。嵇鹤没有马上带着路听琴回卧房,而是原地等了一会,转头对重霜传音道:“有点眼力见,过来扶着。”
重霜爬起来,哆嗦着手从嵇鹤怀中接过路听琴。
路听琴没有拒绝。他浑身泛起虚脱般无力感,头晕目眩着难以移动。重霜的手臂结实而有力,身躯泛着热意。他整个人的力道压在了重霜身上,像倚靠着一棵青松。
路听琴靠坐在榻上,缓和了恶心感,依旧强撑着不愿睡去。
厉三正在给路听琴把脉,拧眉不语。
“师兄……回去吧。”路听琴说,“人太多了。”
嵇鹤听出这是师兄们都走,重霜可以留下的意思,叹了口气,“出去一趟,胳膊肘开始往外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