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叔,松鼠手里拿的是什么?”小皇帝问道。
“那是松果。”二皇子开口道。
“好吃吗?”小皇帝问道。
“你想尝尝?”二皇子开口问道。
小皇帝点了点头,仰脸看着纪轻舟道:“舟舟,你陪我去摘点松果吧。”
纪轻舟闻言不由失笑,他正想答应,李湛却开口道:“我陪丛儿去摘吧。”
不等纪轻舟回答,李湛便拉着小皇帝的手,朝松林里走去。
“皇叔,咱们往里头走走,里头的大。”小皇帝道。
李湛闻言便依着他,朝林子里多走了几步,保持在一个回头可以看到纪轻舟的距离。
二皇子立在旁边看着两人的背影,面上带着几分笑意。
“我记得从前去太傅府上的时候,见过你两回……”二皇子突然开口道:“你兄长与我倒是相熟,你却总不爱同我们打交道。”
纪轻舟闻言看向二皇子,一时有些不解,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聊起这个话题。
“轻淮的性子随你父亲,宽厚温和,用我父皇的话说,心胸宽广可纳百川。”二皇子道:“朝中凡是与你兄长相熟的人,没有人不喜欢他。”
纪轻舟在一旁静静听着,没有接茬。
因为他并不了解纪轻淮,怕说多了会有不妥。
“从前我总是纳闷,同样是太傅的儿子,为什么你与轻淮的性子差别那么大?”二皇子道:“那个时候虽然与你相交不深,却总觉得你性子有些孤僻,身上几乎半点都没有太傅的影子。”
纪轻舟拧了拧眉,开口道:“二殿下这话……是何意?”
“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说昨晚见到你,觉得你变了。”二皇子道。
纪轻舟一怔,心里不由打了个突。
就连李湛都没朝他说过这话,难道二皇子眼睛这么毒,短短一面便能认出来他与从前不一样了?
“说来也奇怪,如今的你反倒更像是纪家的孩子了,昨晚一见到你,就觉得你与你兄长有了几分相似,眼睛里有温度了,不像从前那么孤傲和不近人情。”二皇子开口道:“我想或许是纪家的变故……让你成长了吧?”
纪轻舟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开口道:“大概是吧。”
“这样挺好。”二皇子道:“三弟这人性子冷清,但面冷心热,该有个懂得他心意的人在身边。”
“二殿下……”纪轻舟怔然开口,一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对方却早已看出了他的心思,忙道:“与我就不必再遮遮掩掩的了,昨日三弟不让你饮酒,我还有些纳闷,直到方才陛下朝你跑过去的时候,我见他伸手去护着你才恍然大悟。”
二皇子说着便将目光落在了纪轻舟的小腹上。
纪轻舟:!
这人眼睛也太毒了吧?
“是三弟的孩子吗?”二皇子开口问道。
纪轻舟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点破,当即有些无措,偏偏这会儿对方话已经问出口了,李湛又不在身边,他连求助都找不到人。
“嗯。”纪轻舟应了一声,面上十分窘迫。
对方既然看出来了,他也没有再遮掩的必要。
“你不必紧张,我之所以能猜出来,是因为对三弟太了解了。”二皇子开口道。
纪轻舟点了点头,心道怪不得李湛说他这个二哥性情直爽,如今看来还真是……
“他可有什么打算?”二皇子问道:“对你们的孩子。”
“王爷说……”纪轻舟想了想,开口道:“让他跟着我姓纪。”
二皇子一怔,而后笑着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纪轻舟看向他,暗道这二皇子难道也忌讳李湛有孩子,不然怎么一听说姓纪就说好?
“你别误会。”二皇子大概看出了纪轻舟的心思,又或者单纯怕对方误会,解释道:“我了解三弟,知道他从来都对皇位没什么兴趣,自然不会跟那帮朝臣一样关心他有没有子嗣。”
纪轻舟问道:“那二殿下此话是何意?”
“三弟会这么朝你说,想来是打算好了你们的将来。”二皇子笑道:“我为他高兴。”
二皇子说这话的时候,眼底带着不加掩饰的笑意。
纪轻舟知道,对方这话是发自内心的,事实上从见面到现在,这个二皇子虽然一直在偷偷观察纪轻舟,可纪轻舟却没在对方目光里发觉什么恶意,那种观察更多的是好奇和关心。
“王爷他……”纪轻舟一时也有些不解,不知道为何让孩子姓纪就是打算好了将来。
他和李湛之间那窗户纸如今虽然已经破得差不多了,可两人却尚未正式互通过心意,李湛的打算纪轻舟自然也不会知道。
可二皇子为何能从这一句话里得出这样的结论?
纪轻舟正思忖之际,李湛便领着小皇帝回来了。
小皇帝手里捧了一堆松果,献宝似的给了纪轻舟好几个。
“二皇叔,咱们该回京城了吧?”小皇帝朝二皇子问道。
纪轻舟看了李湛一眼,知道这话多半是李湛让他问的。
他们此番虽然是来接二皇子回去的,可从昨晚到现在李湛一直没有提过此事。
如今酒也喝过了,园子也逛了,松果也摘了,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轻舟……”二皇子没有回答小皇帝的话,而是朝纪轻舟道:“你带着陛下将松果送回去,先在前头歇一歇。”
纪轻舟看了一眼李湛,知道对方应该是有话朝李湛说,便应了声,领着小皇帝先回去了。
董栋原本带了护卫跟在后头,见状便分出了一半的人跟着纪轻舟和小皇帝。
待纪轻舟和小皇帝走远,李湛便开口问道:“你不想同我回去?”
“三弟,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吧。”二皇子突然开口道。
李湛闻言点了点头,跟在了他后头。
两人穿过松林,远远便看到一座孤坟,孤坟立了块碑,上头却没有刻字。
“当时周楚满门被斩,尸骨都没人收敛,他的一个部下和皇陵的一个护卫相熟,偷偷给我带了一件他从前穿过的轻甲。”二皇子开口道:“我想他多半也不想埋在这样的地方,可我放不下……就自作主张在这里偷偷给他立了一个衣冠冢。”
李湛看着那无字碑,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那墓碑旁边打扫的很干净,他们来时的小径也并非刻意修出来,而是人走多了踩出来的,可见二皇子平日里应该经常来此处。
他一直都知道二皇子与周楚十分交好,若非两人过从甚密,也不会被人以此为理由,编排出了莫须有的罪名。事情发生之后,周楚被处以斩刑,李湛知道二皇子一直都很内疚,哪怕此事并非是他的过错。
“二哥……人死不能复生。”李湛道。
“是啊,人死不能复生……人死如灯灭……”二皇子苦笑一声,开口道:“我从前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件事情,是我害得他家破人亡,甚至连累了先生一家……我原以为,这一辈子都要背负着这份冤屈,直到死后都没脸去见他和先生。”
李湛道:“这不是你的错,我们都尽力了……周统领在天有灵,会看到的。”
“你说他真的会在天有灵吗?”二皇子突然问道。
李湛怔了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三弟,谢谢你……让我在有生之年,可以看到他和先生被还以清白。”二皇子道。
“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我做这件事不只为了他们,更是为了活着的人。”李湛开口道:“为了你,为了纪家的人,为了西峰营曾经忠于周楚的那些将士,也为了让朝臣们亲眼看看这真相……我不希望所有人都闭着眼睛活在虚妄里。”
二皇子闻言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了几分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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