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霖愣住了:“你……”
路域松开他,后退了两步,笑容中带着几分忐忑:“殿下,我想带你走。”
“但如果是这样的我……你还愿意吗?”
在卡罗德等人惊骇的目光中,巨大的黑色翅膀从路域身后展开。与伊杰兰大公不同,他的翅膀是一对黑色羽翼,轮廓优雅羽毛柔软,那双墨色眸子现出了真容,令人心惊的红,如同刚刚流出的鲜血。
他的双手隐隐幻化出黑色利爪,双耳变尖,虽然穿着没有变化,但周身的气质却翻天覆地。那一瞬间,他的身影竟和不远处的魔神有恍惚的重叠,如出一辙。
又或是说,他们本就是一样的存在。
羽翼摆动,恶魔欣长的身形浮上半空,他半倾下身,以最温柔绻缱的眼神,向那位人类圣子伸出了手:
“你愿意吗,殿下?”
关霖怔怔看着半空中的恶魔。
片刻后,他的手颤抖着,放在了恶魔的掌心。
光明法术倾数而至,魔神的牢笼再次拔地而起。但无论是哪种力量,都无法阻挡那道浑厚的黑色能量。它击碎了牢笼,挣破了光明,将眼前的束缚尽数毁灭,冲向天际的那一刻,嚣张得不可一世,就像是那股力量的主人一般。
没人能阻挡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股能量迅速离开,在天边化作流光,最后消失不见。
“你不是魔神吗,你怎么不拦住他们啊!亏我还费尽心思召唤你!”
卡罗德气急败坏地在原地大吼,周围的修士也拦不下。而那似笑非笑的魔神闻声,收回了盯着远处的目光,霎时间,变得面寒如冰。
他冲着卡罗德歪了歪头,眼睛里是清澈而不加任何掩饰的杀意:
“你……在跟我说话?”
-
一个月后。
大陆西部,巴坦城。
城内佣兵工会对面是个酒馆,下午的阳光晒得人懒,酒馆里也没什么人,老板在吧台后悠闲地擦着杯子,门口唯一的一桌客人正在唠嗑。
“我说,圣子大人……他真的跟一个恶魔一起叛逃了?”
其中一个男人眼角有道刀疤,他嚼着花生米,刻意压低了声音。
同伴对着酒杯抿了一口,咂了咂味儿:“你才知道啊?不过这消息也不全准。教廷现在不是分成了什么‘新派’‘旧派’吗,旧派的卡罗德主教前端日子受了伤,现在天天坐着轮椅带人吆喝圣子是叛徒,新派就反驳他们是在胡说八道——尤其是南边伊斯托邦城的那个伯爵,口口声声说圣子曾经救了他女儿,绝不可能叛逃。”
刀疤脸点头道:“我也听说,圣子大人是为了毁掉一个……什么魔神祭祀?才受重伤失踪了。他以前杀了那么多恶魔,怎么可能背叛教廷啊。但最近闹得这么厉害,也不见教皇冕下出来说句话……”
“说到底,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同伴又喝了口酒,叹气道,“我就想着多攒点钱,去教堂给莱莎捐一张‘天堂券’……”
两人一起陷入了沉默,刀疤脸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
“老板!”有个青年自店外走来,是少见的黑发黑眸,模样倒是英俊,眉眼带着笑,“两瓶伏特加,直接拿走。”
他将银币放在吧台上,熟练地接过老板手里的酒瓶,道了声谢,转身去了对面的佣兵工会。刀疤脸趁着他拿酒的时候打量了他一眼,觉得那青年身上有很多老佣兵才有的风沙气,那是走过许多路、经历过生死才能表现出的气质,但又不尽相同,青年举手投足间,更像个落魄却潇洒的贵族子弟。
他忽而想起,旧派修士们还说圣子殿下失踪时,身旁有个黑发黑眸的旅行者……
凑巧了吧。他放下酒杯,又嚼了个花生米,将那些一闪而过的荒唐想法尽数抛去了脑后。
路域拎着酒瓶进了佣兵工会,负责前台招待的凯洛洛看见他,一撩自己那头浅棕色长卷发,媚眼如丝:“路先生,今天这么早回来啊?”
路域将腰包里的东西与自己的佣兵牌一起递了过去:“b级任务,确认一下,谢了。”
自己的魅力被无视,凯洛洛翻了个白眼,一边给他核定任务一边抱怨:“你每次来,看都不看我一眼,都让我怀疑自己没什么魅力了。”
“你真的很有魅力,”路域微笑道,“只是我心有所属了。那个人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让我神魂颠倒,他……”
凯洛洛满脸嫌弃将任务佣金往他面前一扔,沉甸甸一袋金币:“好了,我不想听你的暗恋故事。拿走你的佣金,别挡到我工作。”
路域来佣兵工会的第一天,凯洛洛就一眼相中了他,作为许多佣兵的梦中情人,凯洛洛对自己的美丽拥有绝对的自信,但当她拉着路域坐在她身旁时,路域突然问她:
“你想不想听我说说我的心上人?”
如果时光能倒流,凯洛洛肯定会把当时毫无警觉的自己连夜扛走。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路域一直在滔滔不绝地描述他喜欢的人是怎样的阳春白雪高岭之花出尘脱俗,一眸一笑就让人无法自拔简直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他这辈子能遇见这么一个人绝对是光明神的恩泽三生有幸……
凯洛洛小姐的自信第一次裂开了。
后来,她只要在路域的话里听见一丝关于他心上人的苗头,就会像现在这样直接结束话题。
路域拿起钱袋,挥手道了个别,凯洛洛的回应则是一个毫不留情的后脑勺。
他神色轻快地出了佣兵工会,一路去了一家旅馆,跟老板打了个招呼,便上楼去了最里侧的一间房间。
“殿下,”他轻声说,“我回来了。”
那天他们从森林逃脱后,路域按照原主记忆里的路线,去了一个人类国度的边陲小城,在这里,教廷的势力没有那么强大,也能有充足的空间来给关霖休养身体。就是临走的时候,他们二人都没带多少钱,路域只得干起了原主曾经干过的事情——当佣兵。
幸好佣兵证明和关霖给他的剑都在身上,佣兵的A、B级任务对路域而言也都轻而易举,所以这一个月来的日子过得倒还算宽裕。
关霖自从受伤以后,就经常会不分昼夜地突然陷入沉睡,医生看过也没有用,那是他使用禁咒后的亏空,只能靠他自己来修补。
但今天关霖却罕见地没在床上,他站在窗边,依旧穿着修士服,只是眉眼有些苍白,比之前的气色好得多。
他转过身,羽毛似的睫毛抬起,路域喉结微动,只觉得那睫轻盈得像是在他的心尖儿上扫了一下。
“路域。”关霖唤他的名字。
他走到关霖身边:“哎,我在。殿下,身体还难受吗,不再睡一会儿?”
关霖摇了摇头:“我现在能保持清醒了,但不一定持续多久,我想趁着这段时间跟你说些事情。”
“关于……教廷,教皇,和我的父母。”
第18章
路域顺路买的酒派上了用场。
他买酒是因为自己平时有小酌的习惯,现在关霖说了这话,一看就是回忆局的阵势,他便非常有眼力见地拿了个杯子,给圣子殿下倒上。
关霖迟疑了两秒,拿起杯子,啜饮一口。
高度数烈酒在喉咙里仿佛火烧,又有一股香冽的回甘,末了,他低声道:
“我六岁那年,来到了教廷。”
……
教皇城坐落于人类国度的北方,是人类最繁华、热闹的城市,甚至超过了国都。
也正是如此,众多贵族家族都选择在教皇城周围定居,在教皇城四周,光是大大小小的庄园,就不下十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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