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就说他什么都听不懂吧。”
“傻六儿,快和我们说说你今天的惊险经历!”
“快说说快说说!”
仙鹤抬起翅膀掩面,恨恨看了众鹤一眼,转身就飞走了。
“喂,你跑什么啊。”
“真是的,不就是得了帝君表扬嘛,这就开始摆上架子了……”
乔宣看着鹤群飞走,这里又安静下来,不知为何,心情忽然似乎没那么糟了。
………………
江惟清在屋中打坐,几息之后,缓缓睁开双眼,黑瞳无波无澜。
他起身御剑而起,径直来了华澜所在的殿门口。
两名仙侍见到江惟清过来了,立刻恭敬的道:“剑君稍等,容我等进去通报。”
江惟清静静站在那里。
片刻后,华澜大步而出,他面带儒雅笑容,道:“剑君怎么来了?”
江惟清缓缓开口:“十日之期已到,我来带本宗弟子离开。”
华澜露出沉思表情,似恍然大悟般笑道:“竟已有十日了吗?说来,前些天小友表示很喜欢这里,希望能在此多居住一段时日,委托本君去同剑君说一声,剑君就是不来,本君原也要寻你说此事的。”
江惟清眉心微蹙,声音隐有不悦:“本宗弟子不知上下尊卑,帝君怎可容他如此胡闹,他一刚飞升的小仙,正是巩固修为的时候,如此贪图玩乐,恐怕于他修行不利。”
华澜笑着摇头:“剑君多虑了,我宫中灵气充裕,正是适合修炼,让他多住一段时日,对小友是有益无损,怎能说是贪图享乐呢。”
江惟清道:“可是……”
华澜语气温和,眉梢微扬:“剑君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难不成怀疑本君会对他不利?”
江惟清凝神看向华澜,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华澜微微一笑,又缓缓道:“不若如此,本君和归元老祖也相识多年,这便给归元老祖修书一封,告诉他这件事,过些时日保证将他的宝贝弟子完璧归赵,剑君意下如何?如此可能放心了?”
江惟清皱眉不语,华澜这番话滴水不漏,自己实没有再拒绝的理由。
且乔宣不过一介普通弟子,能得华澜帝君看重,在此修炼也是他的机缘……
自己到底还在犹豫什么呢?
华澜笑着道:“剑君?”
江惟清回过神,薄唇紧抿,事已至此……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该再坚持了。
又或者,十日前自己就该离开。
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在意了不该在意的人,即便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为何要执着于乔宣。
就像他不明白,华澜为何也执着于乔宣。
但既然是个错误,便该就此打住。
他已经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浪费太多时间了。
江惟清舒展眉目,声音淡然:“既如此,他愿意留下就留下吧,望他能好好把握这段机缘,不要辜负了帝君一番心意。”
说罢转身离开。
华澜望着江惟清离开的背影,眸光微沉,其实他是故意在此等待江惟清,今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江惟清带走乔宣的。
华澜微一沉吟,便转身去了乔宣的宫殿。
乔宣在屋中来回踱步,昨日没有走成,今日就是和江惟清的十日之约了,难道自己只能先和江惟清离开?可恰好华澜又发现了自己的前世身份,恐怕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啊……
这是什么进退两难的局面啊!
正自忧愁的时候,就看到华澜来了。
稳住稳住,华澜又不知道自己都记得!
乔宣低眉敛目,恭敬行礼:“帝君。”
华澜快步上前,托起乔宣手臂,温和的笑道:“我与小友十分有缘,一见如故,不必再如此客气。”
这态度比之以往更好了。
乔宣:……可你这样我更慌了好吗!
而江惟清的十日之约,也是悬在他头上的刀,乔宣踌躇半晌,小心翼翼试探道:“如今十日已到,我该同剑君回去了……”
华澜一听这话,顿时有些不安自责,他瞒着乔宣将江惟清打发走了,自作主张将他留了下来,这手段……委实不够光明磊落,但他才刚刚发现少年身份,如何能轻而易举的放手呢。
华澜沉吟片刻,抿唇缓缓道:“剑君有事已先行离开,你若是想要回归元剑宗,本君可以送你回去……”
什么,江惟清走了?
乔宣一愣,有点意外,毕竟之前江惟清的态度很坚定,看起来不像是会轻易离开的样子……
但是——这是好事啊!
江惟清终于想通了,不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可喜可贺啊!虽然华澜也很有点麻烦,但至少先解决了一个难题,自己再集中精神对付另一个,至少没有那么大的压力了!
乔宣松了一口气,眼珠子一转,立刻改口道:“既然剑君已经离开,我倒也不急,迟些时日再回去也无妨。”
华澜也松了一口气:“如此甚好。”
两人难得有了默契,都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然而,现场又陷入尴尬的沉默。
乔宣看着华澜,想起前世之事,不知如何开口。
华澜看着乔宣,心情沉重复杂,也不知如何开口。
许久,华澜轻咳一声,柔声关切道:“你刚飞升不久,修为尚不稳,我这里有些灵丹,你且收着,应当对你稳固修为有所帮助。”
乔宣:“哦。”
华澜沉默片刻,又道:“你修炼上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来问我,虽然我修的并非是剑道,但大道相通,应当能对你有所帮助。”
乔宣:“哦。”
华澜:“对了,还有……”
乔宣忽的开口,定定望着华澜道:“帝君对我已够好了,若是再多,小仙怕是受之不起。”
华澜一顿,眼神不由有些落寞。
他只想尽可能的弥补少年,可少年终归不记得他,自己的所作所为,只会让少年感到为难……
乔宣心里也很复杂。
他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寻找山海图……华澜应该已察觉出自己有所隐瞒,却半字都不提,反而还如此关照,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如果我想要害你呢?
你也无所谓吗?
乔宣忽然抬起手,指向华澜腰间玉佩,用疑惑的语气道:“帝君,您这玉佩看起来极为普通,我一直都很好奇,您为何要将这凡物戴在身上?实在和您身份不符……”
华澜有些措手不及,眼底痛色一掠而过,嗓音喑哑下来:“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留给我的……”
乔宣又问:“那他人呢?”
华澜顿了顿:“他死了,因我而死。”
乔宣望着华澜眸底难掩痛色,他真的在为自己的死亡难过。
可是一千年过去了,实不必再放在心上。
容宣的悲剧是和你有关,但也可以说和你无关,因为那是容家的选择,是容宣的选择,没有人逼迫他们……容太师选择做一个清正之臣,容侍郎选择了为主尽忠,容宣选择了顺从自己的心。
容家满门忠烈,以身殉道,他们都从未怪过你。
我也没有怪过你。
何况情劫就是情劫,本就不会有好结局。
你这样反而让我心中不安。
乔宣认真看着华澜,缓缓开口:“既然逝者已逝,何不放下往前看呢,也许这个人……也不希望您为他伤心难过。”
华澜眸光一震,怔怔看着乔宣。
他衣袖下的手缓缓握紧。
是吗?如果你还记得一切,也许是不希望我会难过吧,你总是这样温柔,替我着想,可是我却无法原谅自己……
我许诺你的事情,终归是没有做到。
乔宣刚才也是难得于心不忍,才借此机会开解华澜,但是一看华澜沉痛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话他听不进去……也对,华澜都意难平一千多年了,又岂是自己一句话就可以放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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