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他甚至想起了梦里开门的自己。
门外并不如往日深夜般安静,房门口甚至还守着两个黑西装。走廊里的光线刺得时清柠抬手挡了挡。
“陈哥?”他含糊问,“薄荷呢?”
黑西装忙伸手调暗了灯光,开口时却欲言又止。
时清柠皱了皱眉。
没等他再问,楼下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一楼的嘈乱并没有持续多久,动静很快就收敛下来。客厅里忙碌的黑西装们纷纷重新压下声音,但等有人抬头时,却还是被楼梯上的人惊得怔了一下。
“……二少?你怎么醒了?”
扶着墙勉强站稳的少年却没有回答,他虚弱地低喘着,问:“什么事?薄荷呢?”
室内静了一瞬,没有人回答。
少年急急吸了口气,正要追问,忽然有低冷男声响起。
“小柠。”
是留在家里,负责照看弟弟的时弈。
时弈目光复杂,看着弟弟苍白如纸的面色,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他说。
“找到柏林文的位置了。”
*
听到柏夜息的话时,柏林文的第一反应是很荒诞。
“你来杀我?”柏林文反而觉得好笑起来,“为什么?我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我对你还不好吗?”
“跑鞋,豪车,甚至大别墅,”柏林文像是很不能理解一样,“你要什么我没给你?”
柏夜息也像和人讨论似的,说得心平气和。
“我要你挫骨扬灰。”
柏林文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原本的笑容墙皮似的从他脸上剥落。
“不愧是他儿子,”柏林文感慨似的说,“你们一样让人恶心。”
柏夜息依然语气平静。
“你对他汽车动的手脚,住处附近的监控,公司网络的攻击,所有证据已经全传到了警司那里。”
柏林文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他看柏夜息的目光越来越阴戾,忽然古怪地笑了一声:“怪不得,你是来替你爸报复我的?”
柏夜息终于抬眼。冷库灰白的灯光下,男生眉廓深暗,目光森冷。
“不止。”
前世今生,柏林文身上背负的从来都不只是一个人的血债。
和现在一样,前世他不仅费尽心机要置柏林晚于死地。
还同样打上了时清柠的主意。
也是在这一刻,柏林文才终于看清了柏夜息的脸。对方看向他的目光,让柏林文莫名生出了一种熟悉感——
那是柏林文自己看向那个夺走了他一切光芒,该死地被所有人喜欢的天才弟弟的眼神。
而此刻,柏夜息的恨意甚至还要更浓郁百倍。
“你不该动时清柠。”
前世柏林文就打算对时清柠下手,将时家生生弄垮的不止有燕城李家,柏林文同样在暗中推波助澜,难辞其咎。
时清柠的心脏难堪重负,肾脏的生理功用却还是完好的。时家一旦破产,无法再为小儿子提供庇佑,柏林文立刻就能把人拖上手术台。
所以他当即就搞垮时家一事和李家达成了合作。
时家破产是否和柏林文有关,时清柠之前问过,柏夜息却突兀地打断他不让人说。
是因为这件事的确就是这么发生的。
不止如此,在柏夜息强硬地将时清柠扣押囚禁起来之后,柏林文依旧算盘未改。
那时柏夜息根基未稳,不得不与柏家各种人交际周旋,而这位名义上的大伯就一直在试探要挟,以各种说法明里暗里逼着柏夜息把人放出来。
柏夜息关了时清柠整整三年,柏林文的觊觎从未少过一天。
而在时清柠的病已经不能再等之时,趁着柏夜息准备换心计划,又忙于对付简家当初拐卖了他的势力,柏林文终于寻到时机,突破了柏夜息密不透风的最高保护。
柏林文直接找到了时清柠。
他以帮助对方逃出囚禁为交换,骗时清柠给出肾.源。
柏夜息知道这件事时,当场就疯了。
这一世柏林文依旧如此,尽管他提前被毒.品弄垮了身体,前世吸血式发展的医疗资产也早被柏夜息抽去了根基。
但他的恶毒盘算从来未改。
“动他怎么了?”柏林文冷嗤,“动他家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一个穷乡僻野的暴发户,还真以为自己是首富了?”
他更恶毒地开始指责:“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打他的主意,你不肯乖乖配合,我只能去找他。”
柏林文丝毫不顾柏夜息越来越阴森的眸色,诱哄似的问:“所以现在,你改变主意了吗——啊!!”
“碰!”的一声重响,柏林文未尽的尾音直接变了声调,猝不及防地成了惨叫。
他被柏夜息砸在脸上的一拳重重地锤飞了出去。
柏林文背后朝下,狠狠地摔在了冷库的水泥地上。脸上和腰背的剧痛让他爬都爬不起来,横飞的眼泪模糊了视野,迷蒙中瘫倒在地的柏林文看见了柏夜息的腿。
对方正步步在朝自己靠近。
柏林文恨得咬牙,掏出胸前口袋里的东西就举了出来。
“你再敢动一下?外面泼了五箱汽油,接了三个燃.烧罐,只要我按一下,周围所有地方立刻就会全烧起来!”
柏林文从喉咙里滚出“咕噜”的笑声,疼痛让他的笑更加扭曲。
“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
那双腿正好走到他面前。
柏林文仍旧仰躺着,毫无畏惧地抬头望去,整个人放松地卸了力摊开了,他手里紧紧攥着开关,有提前的布置在,柏林文不信柏夜息会不就范。
但他没有想到,他一抬头竟然看见了柏夜息完全无动于衷的脸。
柏夜息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他,脸色一点也没有变。那略长的发丝垂落下来,称得男生冷白面色更似索命的修罗。
这种居高临下的俯视给了柏林文从未想到的压迫感,让他一瞬间忽然感觉如果柏夜息有什么动作,自己一定抵挡不过。
这时柏林文才深刻地体会到,自己是一个被毒.品和肾病掏空了的病人,而对方正值年轻体壮。
还对他恨意入骨。
不过柏林文有他最大的筹码。他威胁地把拇指放在了开关按钮上,色厉内荏。
“你以为我不敢吗?!”
但柏林文又一次想错了,因为逼近眼前的柏夜息并没有伸手来抢,甚至动都没有再动一下,就这么冰冷地看着他手里的开关。
“咳、你看也没用……”
柏林文的视野已经开始变窄,是他的眼睛被柏夜息刚刚揍肿了,但柏林文的声音逐渐愉悦起来。
“这是指纹开关,只有识别了我的指纹才能进行指令……”
但他还没说完,就听到了细小却清晰的一声“滴”响。
柏林文立刻转头看向开关,肿起的眼睛立刻睁大了。
“怎么——!”
那开关竟然已经启动了。
柏林文这才发现,因为自己精神太过紧张之下的不自觉手颤,识别了指纹的开关已经开启了命令。沉闷的声响遥遥自厚厚的冰库门外隐隐传来,正是轰然的燃烧声响。
外面真的烧了起来。
柏林文抬头,死死盯着依然面无表情的柏夜息。
刚刚的开关启动,正是柏夜息沉默目睹的时候。
他眼看着柏林文按下了开关。
柏林文这时才反应过来,屋外的汽油布置并未瞒过柏夜息,刚才对方刻意逼近,就是故意要让柏林文按下开关。
可是为什么?
厚厚的金属门都隔不住声响,昭示着外面的确烧了起来。汽油燃烧绝不只像说起来这么简单,它能焚灭一切所有。连柏林文一开始都只是想拿开关作威胁,并没有真的想按。
为什么柏夜息能无动于衷?
而且这是柏林文的地盘,包括整个医院,废弃之前都是柏林文的资产。
他想不明白,难道柏夜息还有什么手段?找出连他都不知道的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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