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醉欢门的匿光、藏芒令;样式奇异独特的短刀暗器;璀璨明澈的异域明珠。
轻轻掀起最后一样东西,映入眼帘的就是方岐生口中所说的那面风筝。
聂秋此前想过许多,比如,那夜的雨下得密不密,雨珠大不大,风冷不冷,方岐生是从哪里跑到哪里的,是以怎样的姿态将风筝放飞,脸上又是何种让人挪不开视线的神色。
独独没想到这风筝……这么丑。
纸糊得不牢,或许是因为时间过了太久,这个能够解释。
但是那上面画着的图案,歪歪扭扭,好像是个刚摸着毛笔的小孩儿,随手往上画的。
大概是他七岁时画画的程度。
聂秋沉思了半天,将那面小小丑丑的风筝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觉得像是燕子,又像是青蛙,换了个角度再看,似乎更像没有角的鹿?
他本来不想瞒这件事,现在也想瞒了。
怪不得方岐生知道他对这风筝感兴趣,却一直没有提过,原来是不想叫他看见。
聂秋又看了看手中的风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久了,到后面他竟然还觉得有点可爱。
毕竟是放了四年的东西,又是纸糊的,脆得很,容易坏,所以聂秋没敢看太久,很快就将小风筝小心翼翼地放进暗匣中,按照原样将其他东西一样一样地放了回去。
然后,聂秋对隐在暗处的玄武嘱咐道:“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你们教主了。”
玄武无声地表示同意。
难得看见方岐生的这一面,聂秋感觉就像发现了什么无伤大雅的小秘密,越想越觉得喜人,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愉快,大步踏出了书房的大门。
他已经邀请了周儒和段鹊。
接下来还有……
聂秋的步伐一顿,突然回过头来,指节抵住下颚,莫名笑了一下,看着好像空无一人的暗处,说道:“对了,玄武,几天后在高台上饮酒赏月,你也记得来。”
他笑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位“玄武”到底是不是门主,总之先提了。
玄武的声音毫无波澜,很快答应下来:“玄武领命。”
离开书房之后,聂秋先去的青龙门。
青龙门善用兵器,内部有锻器池,即使是身在总舵,安丕才和青龙门的一众弟子也没有丝毫懈怠,聂秋踏进青龙门歇脚的宅院时,他们刚好在练武。
一个个将上衣褪下大半,随意地系在腰间,身上肌肉虬结,沁出的汗珠在烈日下闪闪发光,随着一招一式的动作而动,划过半空,落在地上又被稳健的脚步踏入尘泥。
见到聂秋过来,安丕才向身旁管事的弟子耳语几句,便主动迎了过来。
“安门主。”聂秋先与他寒暄几句,略略向他解释了一下此番前来的目的,说道,“我听教主说过,你鲜少沾酒,所以到时候也会准备一些茶水,安门主意下如何?”
“聂秋是吧。”安丕才笑了笑,“我知道你对我客气是因为我是岐生的师叔,不过,你没必要和我客气,这句话我在霞雁城的时候就同你说过了。既然你知晓我是岐生的师叔,你就更不需要和我客气了,将我也当成你的师叔就可以,都是一家人。”
聂秋顿了顿,没有再推辞,应了下来,私底下也学方岐生喊安丕才“师叔”。
“最近我都有时间,到时候你提前派人来叫我,我也好准备些东西一齐带过去。”安丕才说到这里的时候,有意停顿了一下,态度温和,“大漠深处的吃食,你应该没尝过吧?”
好,这就敲定了第二位门主。
青龙门之后,是相距不远的白虎门。
今天的天气正适合晒太阳,所以,聂秋很远就看见白虎门的弟子们,全都窝在院子里,懒洋洋地眯着眼睛,靠在自家白虎的身上,半个身子都陷在软毛中,很是惬意。
而石荒正专心致志地给镇门的大白老虎梳理毛发,白虎卧在地上,巨大的头颅枕在石荒的膝盖上,尾巴轻轻扫动,带起一片尘土,舒服得打起鼾来,昏昏欲睡。
聂秋一走过去,石荒就搁了手中的梳子,将白虎挪开,准备起身来迎。
白虎嚎了一嗓子,似是撒娇,张口咬住他的衣摆,不愿意让他走。
石荒不准备在这种时候还惯着它,抬腿用膝盖顶了顶白虎的侧腹,不轻不重,却叫白虎不再要求他留下,老老实实地缩了回去,眼巴巴地往这边看。
“它最近因为毛发掉得严重,情绪不太好,还请右护法见谅。”石荒解释道,又问,“右护法此时前来,是有什么要事相商吗?”
听完聂秋的话,石荒压根没有犹豫,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最后一个,是朱雀门。
在聂秋的预想中,季望鹤不太好说话,喝酒赏月的时候又是晚上,他向来为了保养皮肤,都习惯早睡早起,让他答应这件事恐怕还是有一定的难度。
结果季望鹤只说了几句话,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什么时候?”
“有果酒吗?我不喝别的酒。”
“我先提醒你一句,我喝醉后可能会到处下药。”
“我往后的几天要请假休息,就不去参加晨会了,方岐生同不同意?”
本着先把人骗过来的想法,聂秋一口气全往好处说了。
季望鹤很满意,答应了下来,想到能从方岐生这里捞到好处,喝了他珍藏多年的酒,还能请请假,哼着小曲儿就回宅院去看朱雀门弟子们晒草药去了。
至此,所有该邀请的人都邀请好了,就等着几天后,挑一个月光如洗、无云遮蔽的夜晚,拎几大坛子的酒,登上魔教总舵的高台,对酒赏月。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刀小季。
第134章 清音
五天后, 总舵的高台上开始筹备酒宴。
季望鹤中午的时候,终于磨磨蹭蹭地去挑了几个医术勉强过得去的弟子,让他们留在魔教总舵, 给典丹打下手——若是留下的人医术差劲,遭人耻笑,他自己都觉得丢人, 所以他挑的这几个弟子,都是他掉了好几根头发,精挑细选之下定下来的人选。
天色渐晚, 便能看出今夜正是月光皎洁如玉, 星幕垂悬的好天气。
于是他花了点时间好好打扮了一番, 力求艳压四座,小白都不愿意伸手去抱了,生怕它身上的毛粘在自己的衣裳上,随手就交给了抱猫童子, 破例让他抱一晚上。
至于这位弟子到底愿不愿意,季望鹤没有那个心思去猜。
到了高台上, 在最后一个空位落了座,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上当了。
这就只是个小小的酒宴, 魔教本来就不喜欢那种繁文缛节, 所以没有刻意地去排上位下位,一张长桌, 上下位无人落座,其余人都是相对而坐的。
对面一侧, 分别是:玄武、安丕才、石荒。
这一侧,分别是:方岐生、聂秋、季望鹤、段鹊、周儒。
季望鹤又惊又怒,这也太明显了, 正常情况下肯定是一侧坐四个人啊!
他看了方岐生一眼,果然,这位魔教教主的脸上带着点阴谋得逞的愉快。
大抵是“你想占我的便宜,可以,酒给你喝,你这一场酒宴都别有好心情了”的意思。
他想,把五个人安排到同一侧坐,方岐生难道都不嫌挤的?
而且还故意把他安排到了聂秋和段鹊的中间,这不是一下子就衬得他黯然失色了吗?
他今天穿的这件儿衣服,是请的皇城绣坊所制,连料子都是从异国运来的。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生气老得快。
季望鹤按着胸口,深深地呼吸了好几次,这才把情绪平静了下来。
往左看,左边是段鹊,面容精致,眉目间有股自成的妖冶,神色又偏偏是冷的;往右看,右边是聂秋,面容沉静,是清风朗月,在如洗的月光下显得愈发出尘。
于是他只能边喝酒边盯着对面的石荒,果酒入喉,怎么尝都是苦涩的。
石荒说:“别看了,今天没带。”
说的是镇门白虎。
季望鹤一瞬间想把桌子掀了,然后他就想到自己之后可能被教主、左右护法以及其他门主同时围攻时的惨象,忍了又忍,手指微微动了动,还是没有这么做,也懒得跟石荒解释这么多,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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