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秒后,迟应又一次听到了沈妄的声音:“同学你好,能不能借下你的语文书?”
陛下大概是很少这么客气的和人说话,语气很别扭,被他问到的女生更是头一回遭到校草的主动问候,磕磕巴巴了半天:“啊我……我有……我可以!”
沈妄接过书,全然不顾女生的脸红,继续问他:“然后呢?”
他说话太大喇喇,那女生还以为是在和她说话,人呆了呆,突然激动:“你还要教材全解吗!我可以跑上去拿!”
“……不用,谢谢,我等会还你。”
然后头也不回就走了,留给女生一个无情的背影。
迟应顿了顿,暗自感叹陛下适应环境之快:“你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怕你会被人误以为在好好学习。”
沈妄走到操场拐角处,坐在树丛的阴影下的台阶:“这里没人,然后?”
“你翻书找一下,有一篇课文,叫琵琶行。”迟应缓缓说,“我知道有这么一篇,但我没背,等会你说一句,顿一下,等我说完你再接下一句。”
…
这一天,扈国秋猎,宣尧帝第一次参加诗词集会,一举洗刷了他“文盲”的形象,散文出口成章,如行云流水,一时惊动全国。
山遥水阔,兰亭之下,十七岁的宣尧皇帝负着手,并不张扬,只是风轻云淡地一字一句娓娓道来。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另一时空,沈妄生疏地捧着语文书,控制着节奏,一点一滴引导迟应下一句话,在两人的配合下,近乎是毫无破绽地念完了一整首文章。
沈妄读完最后一句话,舒了口气,闷声一笑:“我可没提前看过这篇文章,差不多是当场认字再读给你听,如此艰难,我却丝毫没出差错,你不感谢?”
迟应扶正皇冠:“好厉害,谢陛下圣恩。”
“……”
“作为谢礼,我帮你洗掉了你在你大臣眼里文采不好的形象,怎么样,可以交换了你读了一篇课文吧?”
“……那自然足矣。”
至于陛下是怎么做到一夜之间拥有了足以参加科举的文采,陛下的原话极其玄幻。
“昨晚朕做梦梦到两个人,一个叫王羲之一个叫白居易,两首序都是他们念给朕听的,朕只是转述。”
然而找遍了历史书籍,甚至民间的本子也被人疯狂翻阅,愣是没人找到这俩行和序,有人坚定地认为陛下这是谦虚,但是当朝中有人真正提到落笔提名时,陛下的神色是令人毋庸置疑的严肃。
“别提朕的名,说了不是朕写的,你要提名就写王羲之白居易。”
最终,在迟应的威迫下,提书的文官在落笔处颤巍巍写下了不属于这个朝代的名字。
提好的书传阅得很快,只有在天师手上停顿了片刻,风烬尘手持书卷,轻笑说:“错了个字。”
至于错哪,他没说,迟应也就没当回事。
不过他也没那心思当回事。
因为十一中明天就月考了。
第7章 月考
夜晚,迟应将自己关在寝宫,投出沈妄所在的画面,便发现沈妄坐在桌前,桌上摊了本书,里面是一堆密密麻麻的符号和英文单词。
不过这不是英语,是数学。
沈妄虽一副刻苦学习的模样,但只一眼迟应就看出了不对:“你这是……临时抱佛脚?”
陛下连几何题因为所以三个点的符号都写反了。
“是啊,我觉得一晚上足够。”迟应低笑,言语间是掩盖不住的自信,“不过是证明两条线……垂直是吧,我看挺简单。”
“……”
原来这就是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
“语文不用学啊,字我都认识,你选的那什么文科……对,政史地,不过是背书而已,我都看了一遍,差不多记着了,除了英语,剩下实在简单。”
“……”
迟应觉得他给一个疯子塞两瓶五粮液,说出来的话都没这么离谱。
“哦,那你慢慢学吧,反正我也帮不了你,考场有金属探测仪,我劝你别把铜镜带进去,这要是被收,我们能直接失联。”
“行。”
第二天,沈妄连书包都没背,就揣了两支水笔,悠哉悠哉走到考场。
由于开学考试暴毙,迟应光荣零分,因此他的座位号一千二百二十八,代表了全年级的人数。
这个考场只有二十八个人,分别是每个班的倒数,一个个都是各个班上顶天立地的混混,相互间早已认识,于是偶尔来了个生面孔便显得格外稀奇。
沈妄走进考场教室的时候,正好有一个纸团擦着他的脸飞过去,一个黄衣服的学生坐在桌子上,嘴里叼着棒棒糖,瞄了眼刚进来的人,嘿嘿笑了:“呀,迟校草?校草怎么会来我们这个考场啊?是这回作弊没抄上就自暴自弃了吗?”
沈妄从小遭到的嘲讽欺压太多,这种垃圾话实在太过皮毛,他连一点情绪都没起伏,找到了靠窗户一组倒数第三排的位置,拿出手机继续玩昨天还没通关的消消乐。
这个板砖一样的小东西他已经逐渐上手,学了一段时间的汉语拼音,别说付钱,他现在甚至已经会打字了。不过社交软件都是迟应的,因此他从来没主动发过消息。
可他不搭理人,偏偏有人主动搭理他。这么一个在校园里处处受到女生欢迎追捧的人,偶然到了一帮歪瓜裂枣的混混群,不被变着法欺负一番,混混都不叫混混。
又有一个纸团飞了过来,沈妄早已察觉到,但依旧没做回应,任由纸团砸到他肩膀上,由的他们怎么笑。
因为这本该就是迟应的反应。
“真是个书呆子。”有个黄衣服学生走到他旁边,看到他在玩消消乐,笑得更大声,“不会吧,还有人在玩消消乐?”
周围也有人跟着起哄:“哎呀李迁,人不会玩别的游戏,能怎么办啊?”
“就是啊,说他是书呆子,但他成绩也不好啊,听我的,除去第一个字,就是呆子啦。”
沈妄终于出声:“玩不得?”
“肯定是能玩啊,那给我也玩玩呗。”李迁说着就要伸手去抢。
这回沈妄终于做了回击,他挡开李迁的手:“怎么,得寸进尺?”
李迁哼了哼,嚣张又跋扈:“哎,就得寸进尺,你能如何?”
沈妄笑了笑,抬眸和李迁对视:“你猜?”
“呀,我好害怕啊。”李迁将袖子撸起来,故意用手在沈妄面前晃了晃,“你敢打我吗?哈哈哈书呆子,你……”
他的下半句话噎在口中,转为了一声“我靠”。
沈妄的右手不知什么时候拧住了他的手腕,以一种十分诡异的角度反扣住,李迁几乎只感觉到突然的刺痛,连喊都没喊出来,手臂被强行背在身后,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刚刚还看热闹的混混全愣住了,消消乐正好通关,沈妄顺手点进入下一关,在屏幕的五彩纷呈中低下头,轻轻说:“我再用力一点,你的手腕就要断了,会咯哒一声,特别疼。”
他几乎还带着笑意,随意得好像只是掰了双一次性筷子。李迁瞪大眼,他甚至感觉到手腕正在被撕裂,那人手掌温热,食指在他的腕骨处随着心情时不时点一下,每一次都伴随着刺骨的疼痛,且愈发强烈,似乎正在彻底撕裂的临界点挣扎。
这简直是凌迟的折磨。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哥!迟哥!”李迁面目狰狞,破了声,“太疼了,迟哥我再也不敢了,你松手松手好不好!”
“嗯。”沈妄立刻收回手,继续玩他的消消乐。
他看都不看其他人一眼,神色依旧平淡,将收回的手伸入口袋中,周遭很安静,这些个平日里无法无天的混混连大气都不敢喘。紧张的氛围中,没人注意到他的手在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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