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峋唇角也溢出鲜血。受了两拳,他呼吸时心脏肺部、四肢百骸都痛。他却笑起来,盯着满身是血的僧人,道:“你杀不死我。”
“我本以为我可以,现在看来,的确如此。”青山书院山长呵呵冷笑。
两人之间仅过了两招,却又远远不止两招。青山书院山长看向天空,道:“但你以为,你就可以活着离开了吗?”
“哦?”萧峋挑眉。
“出!”青山书院山长抬手,怒声喊道。
“吼!”
与之呼应,青山地底爆出一声长吼,声音当空不落,久久回荡。
一道巨大身影腾空而起,身长难丈量,似龙非龙,似狐非狐,皮毛雪白,眼眸灿金,额上点有同色纹路。
“你青山书院竟有镇派神兽?”萧峋仰起头,语气惊讶。
“去。”青山书院山长不多言,抬起的手落下,直向萧峋。
雪白神兽奔袭过去,萧峋站在原处动也不动。它迅速逼近,但见那森森利爪要抓向萧峋头颅时,地面空中黑色雾气如同一条一条缎带疾飞,缠住神兽四足和脖颈。
神兽身形被猛然遏制住。萧峋脚底亮起阵法,灵力凝聚成刺,数量约有十二,在阵法外沿围做一圈,狠狠刺进神兽腹部。
鲜血淋淋落下,神兽灿金色的眼眸往上翻,咚的一声,颓然落地。
它还没断气。
但镇派的神兽比修成金刚身的寂灭境要好杀多了,身上没有鳞片,萧峋提剑,剑往喉咙里一刺,再一搅,便没了气息。
“你!”
“你早布置好了?”
“你怎知晓……你怎知晓我书院……”青山书院山长连退数步,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萧峋方才没有结阵布阵的动作,的确是一早布置好的。他捻了捻手指,说得无所谓:“这种事情,不是一看便知吗?先前我丢了团火到地下,你不也听到吼叫了?”
青山书院山长不顾胸口疼痛,深吸一口气:“你什么时候做的布置?什么时候!”
萧峋懒得回答,抬袖拭掉唇角的血,闭上眼睛:“我有些累了,所以就请你,和你的青山书院,一起消失吧。”
他声音变轻,听来当真有几分疲倦,话毕时分,短剑离手,没进对面人胸膛,又自背后飞出。
“啊呃——”
“人间道……萧峋……孽障!”青山书院山长滴血的眼睛鼓如铜铃,仰头发出一声嘶吼。
这一声沉却响,仿佛能冲向天外,但当他倒下的时刻,声音尽数消散在风中。
这是萧峋杀的第四个寂灭境。
萧峋并无太大的感觉,修行修行,修得再高深的境界,临到头来都一样,一副躯壳、一身血肉而已。
呼——
萧峋长长出了一口气。他察觉到鼻间有些热,赶紧抬手,用衣袖擦掉血迹。
“萧峋。”在远处,谢龄喊了他一声。谢龄情绪复杂难理清,当下也没时间去理,眉头皱成川字,大步流星走过去。
萧峋又往嘴里塞了颗丹药,直接咽下,吞得迅速,然后回身,对谢龄露出笑容:“你别走这么急。”
谢龄速度不减反增,萧峋还是在笑,但笑容变得无奈。
两人之间并不近,奈何谢龄走得太快。萧峋四周还浮着黑雾,他试着收回体内,却发现没用。谢龄在这时走近,溢在外的黑雾有一刹颤抖,萧峋神情一变,迅速后退。
他朝谢龄伸手,掌心向外阻拦的姿势:“你别过来,我还控制不好它,你会受伤的。”
谢龄驻足,瞥了眼自萧峋往外逐渐变浅的黑色雾气,继续走过去。
怨气幽冷。萧峋又往后退,谢龄走一步,他退两步。萧峋还道:“谢风掠那边还没打完呢,你去帮帮他。”说完记起谢龄的身体情况,忙改口:“我去帮忙。”
谢风掠处已战至尾声。萧峋刚转身,便见谢风掠枭了最后一个游天下境的首。
谢龄也看见了,面无表情出剑。
咻——
长剑破风,在萧峋头顶一转,剑尖压向下,几乎贴着萧峋鼻尖过去,插在距离他鞋尖三四寸处。
萧峋步伐立时止住,低头一瞥这稳稳挡住去路的剑,再一转,回过身去。
谢龄倒是放慢了脚步。
天穹仍旧昏沉沉,四面风雪深重,谢龄一身素白,衣袖不断飘飞,像一只朝萧峋飞来的鸟儿。萧峋想朝他奔去,脚步迈开丁点儿,又止步。
萧峋在心中大骂,先骂这些黑雾,接着又骂自己。
谢龄不知他心中所想,步入黑雾范围的一刹,脸上身上多了数道口子。
“你……”萧峋又后退,但刚抬步,便碰到谢龄的剑。
萧峋不再开口说什么,在心底对自己又骂了一句。
谢龄脚步不停,素衣被擦出血色。萧峋垂下眼,继而缓慢掀起眼帘。
就在这眨眼间,谢龄走到萧峋面前,张手招回自己的剑,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往云舟处走——方才越九归将云舟停了下来。
谢龄的手上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细细的血痕,他看也不看,对萧峋骂了一句:“傻子。”
萧峋反问:“你不是?”
另一处,谢风掠也收剑走向云舟。越九归从窗户跳出来,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靠着云舟向几人招手,等他们过去。
谢龄和萧峋行至中途,地底传出一声闷响。
并非青山书院有第二头镇派神兽。
刹那间,大地又开始摇晃,剧烈到无以复加,呼呼风声里出现杂乱声响,有树拔地而起,有石咚咚滚落。
这不是普通的震颤,环顾脚下与四野,是山石倾塌,屋宇陷落,崩析瓦解。
漫天的雪,漫天灰尘,遍野又是茫茫然。
“这山要没了。”萧峋表情没有任何惊讶,反手握住谢龄,不再向云舟而行,直接带他升上高空。
越九归亦看出不妙,匆忙翻回去、把云舟启动升空。
谢风掠回看一眼、踏剑而起,将灰尘雪屑飞速甩远。
几人在空中汇合,前后进入云舟。
舟行迅速,离开了青山,山间震荡便不再感受得到,这里又开了挡风结界,连那寒冷都驱散几分。越九归有些后怕,往窗外探出头,恰见高山倾颓,撞回地面,跌碎河流,雪作了泥浆,埋葬断枝残木。
“眼下……眼下闹大了。”越九归声音颤抖。
谢龄沉默片刻,道:“但……也能清静片刻了。”
第140章
云舟距离青山书院越来越远。
萧峋在卧房。谢龄愿意忍受他周身的怨气, 但不代表萧峋忍心让谢龄受苦受伤。一上云舟,萧峋便将自己锁进屋中,琢磨收敛之法。
谢龄几人在茶室。
危机已然解除, 但这里的氛围并不轻松,因为事情闹得太大了。谢风掠提剑立于门侧,越九归从窗外收回视线,紧张地搓了搓手。
谢龄将这两人各看一眼,走去桌案后。
这里是矮桌,需跪坐或盘腿坐。桌上有茶和茶点。谢龄挑了个尽可能舒服的姿势坐下,翻起两个茶碗,端起公道杯,把它们斟满。
越九归看懂了谢龄的意思, 坐去他对面,喝了一口茶, 然后问:“师兄,我们现在去何处?回人间道,还是走其他地方?”
“不回人间道。”谢龄未做思量,答得不假思索,“往北走。”
“不回去也行……”越九归点点头, 又喝一口茶, 起身要往舟头走。先前太匆忙, 启动云舟时胡乱择了个方向, 眼下有了明确目标,他得去修改阵法。
却听谢龄道:“你回家。”
“啊?”越九归脚步一顿,神情错愕。
他和谢龄也不是第一次共患难了, 虽说三年未曾联系, 却也没生分, 且今日之事,他寒山奇道和青山书院之间的恩怨是由头,他怎能在这时候走?
谢龄错开越九归的目光,看向谢风掠:“你也回去。”
“雪声君!”谢风掠握紧剑柄。他没有明说,但这茶室里谁都能听明白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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