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方才场景就在眼前。
此女对沈苍暗怀祸心,沈苍如今全无记忆,他不该坐视不理。
“江叶青?”
江云渡沉声问:“你为何与她成亲?”
“他们没告诉你?”沈苍说,“谢茹病了,筹备婚礼只是权宜,我帮她治病而已。”
江云渡力道稍松,却眉心微蹙:“治病?”
两人身后,千戟终于平复,正要大喊,话到嘴边,又忌惮帝君的剑,走到谢夫人身旁,才旁敲侧击:“他是谁!为何与沈大夫离得这样近,沈大夫是我的夫君,娘,让他走开!”
谢夫人心有惴惴,斥责一句:“那是沈大夫的朋友,茹儿,不可无礼!”
听到两人对话。
江云渡冷声道:“夫君?”
沈苍又牵起他往外走出两步:“是筹备婚礼,不是真的成亲,她现在神志不清,才以为我是她夫君,等病治好,一切都迎刃而解。”
“是吗。”江云渡挣开他的手,往前一步,“她神志不清一时,你与她假作夫妻一时,若她神志不清一世,莫非你与她假作夫妻一世?”
沈苍拉回他的手臂,看着他转回身,轻声道:“她对我来说只是病人,江叶青,只要你说一个不字,我现在就去回绝。”
江云渡和沈苍对视。
对上这双难得才见专注的眼,他心底划过从未体会的紧涩,抿唇错开视线,看向湖边:“你的事,不必与我商议。”
“我知道你要走,但在你走之前,我的事,必须与你商议。”
江云渡陡然反手扣住沈苍手腕:“沈苍,我非走不可。”
沈苍轻笑:“放心,谢府出手大方,只要治好谢茹的病,除了你的行李,我可以帮你再准备一匹马。”
江云渡倏然回眸,骨节紧得发白:“你是为此答应此事?”
“不全是。”沈苍说,“她毕竟是病人,即便我没有记忆,也还是一个医生,治病救人,天经地义。”
江云渡看着他:“你想救她?”
“没关系,你不想让我留下,我尊重你的想法。”沈苍回头看过一眼,“谢府会有别的办法救她。”
和沈苍朝夕相处,江云渡自认很清楚他的为人。
见死不救,不是沈苍本性。
“我同意。”
沈苍挑眉:“你同意?”
“嗯。”江云渡语气冷静,“我给你三日。三日之内,若你找不出治病良方,此事作罢。”
三日。
足以看出谢府图谋。
若果真只为求医,三日之期,便是告别之日。
江云渡看向沈苍。
沈苍说:“好。”
—
从失去希望到三日限期,峰回路转,谢父谢母眉宇间虽然还有阴影,可也松了口气,只对女儿说,沈大夫还需要时间考虑,莫要着急。
还要考虑。
千戟唯恐迟则生变,逼着谢父谢母在偏院准备了一间厢房,留沈苍住下。
听说江云渡也留下,他深深皱眉,又迫使谢父谢母安排两人分别居住。
入夜。
千戟翻窗而出。
来到帝君入住院落,他远远绕开江云渡门口,才继续往前。
听到门外脚步声,江云渡没去在意。
“将军,京城急信!”
江云渡展信粗略扫过,点在烛火,字纸在茶碗里燃尽。
单膝跪地的黑影抱拳问道:“属下如何回信?”
“等。”
黑影张嘴,欲言又止。
将军对京中大事一概不放在心上,仿佛执意留在这小小村落。
可他不敢劝谏,只低头应是,便悄声退下。
江云渡坐在桌边,看着掌心早已看过千遍万遍的玉璧,眸光渐沉。
魔族死灰复燃,修真界危在旦夕,斩断情劫,恢复修为,乃当务之急。
儿女情长,本就是区区把戏,斩断又有何难。
江云渡翻掌收回玉璧,起身负手走到窗边。
窗外月光皎洁。
房内没有渐渐熟悉的药香,只剩满地寒霜。
江云渡抬手按在钝痛的伤处,闭目调息。
今日动手加重伤势,以三日为期,也好休养。
“沈大夫,你我尚未婚配,为何不能结为夫妻?”
江云渡睁眼。
沈苍的声音随即传来:“你该回去了。”
“我只是想来问你,我有哪里做得不好,若我全部改正,你可愿与我成亲?”
“谢小姐,男女授受不亲,请你自重。”
千戟一手抓空,懊恼一瞬,又说:“可是我的头好痛,沈大夫,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沈苍示意他坐下,正要出门去找谢府下人,千戟作势踉跄一步,撞在桌上,茶盏茶壶滚落,碎了满地。
“沈大夫,头好晕……”
沈苍只好回身把脉。
“这里好痛。”千戟低着头,干声说,“沈大夫,你摸一摸。”
沈苍没有动作,淡声道:“这里没事。”
“还有这里。”千戟在腰后披风下摸索着,“沈大夫,你摸摸这里——”
“砰!”
千戟浑身一抖。
身下凳子往后一滑,他措手不及,直直摔倒在地,额头磕在地上,立马见红。
假痛变成真痛。
假晕变成真晕。
眼前阵阵晕眩发黑。
千戟眨了眨眼,艰难看向门口。
被踹开的房门从门框上脱了半扇,还在摇摇摆摆,面色如冰如雪的江云渡跨入门槛。
被那双如同看死人的眼睛盯住。
千戟趴在地上,放任自己昏死过去。
—
再清醒时,千戟在身旁的哭声里暗自沉思。
不行。
与上次相同,帝君身在一起,杀人已是奢望,他不可再浪费时机。
只有三日功夫,他浪费一日,剩下两日,必须有所进展!
念及此,千戟睁眼,对床边谢夫人道:“娘,沈大夫呢?”
谢夫人拭去眼角泪痕:“茹儿,听为娘一句劝吧,你逼得越紧,沈大夫越不肯答应这场婚事。”
“女儿明白。”千戟按肉身记忆里的表现,放柔语气,“女儿是想为昨日唐突,去找沈大夫道歉。”
谢夫人犹豫着说:“那你等娘去问过沈大夫,再来给你答复。”
千戟说:“请娘告诉沈大夫,女儿醒来后,想清楚很多事情,是想与沈大夫谈谈,并非逼他成亲。”
见他没了前两天的痴狂,恢复以往,谢夫人喜道:“好,娘一定帮你把话带到!”
千戟说:“谢谢娘。”
谢夫人这才起身,匆匆出门。
千戟也换了衣服,没多久听到动静,他看向门口。
不仅沈苍。
江云渡,谢父谢母,还有知情的谢才红叶几人,浩浩荡荡都涌了进来,显然担心他疯病又犯。
“……”千戟对沈苍说,“近几日给沈大夫添了不少麻烦,还请沈大夫见谅。”
他耳力非同凡人,这段时间众人对他的议论,他一清二楚。
如今杀人不成,他只有一条路走。
谢夫人说得很对,他逼得越紧,沈苍走得越远。
暂且拉近关系,才是重中之重。
为今之计,让沈苍把他当成病人,日久总有机会生米煮成熟饭。
谢父谢母听着他为之前的事道歉,为自己的反复无常担忧,见女儿终于不再歇斯底里,眼眶都渐渐湿热。
“沈大夫,你看?”
沈苍说:“还有两天时间,我会尽力。”
病人疯了又醒,看样子是精神病。
这种病原本就难治,江云渡给的期限还只剩两天,他也没有把握。不过醒了也好,至少免了一场骚扰。
但随即,沈苍发现这位谢府小姐清醒之后,不仅不来骚扰,还很知书达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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