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郁书愁话没说完,玄冰榻上的鲛人挣扎着醒了过来。
微挑的桃花眼覆着一层水雾,紫色的眼眸似水晶般透亮。鲛人本就以美貌著称,江潭落这张脸,更是艳绝一族。
“圣尊我咳咳咳……之后,真的回不了大海吗?”他缓缓垂眸,并攥紧了拳。
江潭落从小被人欺凌不假,但身为鲛人,哪有不依恋大海的?
再不能回海底,对他而言或许与死亡无异。
“别怕,潭落,”郁照尘握住了鲛人因恐惧而轻颤的手,他柔声说,“想回鲛人海的时候告诉我,我带你去。还有什么想要的,也尽管提。”
……想要的?
鲛人有些迷茫,他原本想说自己没有什么想要的。但想起海底的事,他忽然抬眸看着郁照尘的眼睛,认真至极的认地说:“我想修习功法,读书,日后不给圣尊拖后腿。”
郁照尘不由笑了起来:“好,往后你可自由出入藏书殿。”
失去鲛珠的江潭落修为注定有限,但在现代世界游荡了不知多少年的他懂得一个道理——知识就是力量!
原著里的鲛人,是一株漂亮的菟丝花。
他的确深爱郁照尘,甘愿为对方付出所有。但他一切却都是郁照尘给的,对高高在上的天帝而言,他的“所有”实在太廉价太普通了。
郁照尘高高在上,他不缺人喜欢,更不缺崇拜。要想攻略他,决不能当废物。
江潭落要努力站到他的身边!
学习这种事本质枯燥,但作为一缕飘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游魂,江潭落最大的优点就是耐得住寂寞。
不过多久,他住的飞光殿侧殿典籍便堆积如山。
郁书愁又被天帝派了过来,他一进门便看到,病中的江潭落披着一件大氅,倚在床头翻看书卷。宽大的衣袖滑了下来,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腕,好像轻轻一握就能折断似的。
那天郁书愁以为江潭落只是随口一说,但看这架势……他真将这诘屈聱牙的书读了下来?
作为仙庭之主的弟弟,郁书愁肆意惯了。他随手翻开一册书:“这本《瑶扶神抄》你读过了?”
郁书愁走路没声,突然开口把江潭落吓了一跳,“是,刚才读完。”他不懂对方的意思。
“哦?”郁书愁有些不信,“你还记得第四卷讲得什么?”
“第四卷……”江潭落沉默片刻,就当郁书愁以为对方想不起来,亦或是刚才在骗自己的时候,竟然听到江潭落从第一句背了起来!
他翻到第四卷——江落潭背的几乎一字不差。
郁书愁见了鬼似的看向江潭落。
鲛人被他看的有些别扭,忍不住解释:“我只是背过而已,具体讲了什么还不大了解。听说圣尊儿时就能——”
圣尊?
郁书愁没说话,他冷着脸握住对方的手腕,为鲛人处理起了指尖的伤口。
“嘶……”他动作有些重,江潭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还没说完的话也被打断了。
郁书愁顿了一下,动作突然变得温柔不少。
这一次,两人都沉默了下来,直到伤口将要处理完时,郁书愁才垂眸看向江潭落:“你与圣尊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还是摆正自己的身份,离圣尊远一点为妙。”
江潭落把手腕抽了出来:“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提醒你不要逾越。”郁书愁不再看江潭落,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飞光殿。
等这里只剩自己一人时,江潭落终于缓缓咬唇,一点点将脸埋入掌心。
大氅从背后滑落,雪自窗缝吹来,坠在鲛人单薄的肩头,但他仍一动不动。
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将情绪泄露。
卡——江潭落欣慰道,叛逆小郁没让我失望!
郁书愁——话少脸臭,傲娇叛逆。看似脾气古怪不好接近,实则外冷内热。
最重要的是,作为《浊铩》主角团成员之一,此时他已处于“大概知道郁照尘不是什么好人”的阶段。
他了解自己的哥哥没有救鲛人的好心,郁照尘留江潭落在身边,一定有别的目的。
在今天之前,郁书愁其实没什么兴趣管这件事,但刚才看到鲛人认真的模样,他竟然忍不住将这番话说了出来……
郁书愁看似是在往鲛人心上插刀,实际却是想要对方与那个危险人物保持距离。
飞光殿里的一切,都为郁照尘的神识所知。
郁书愁走后没多久,江潭落身畔忽然传来一阵暖意,有人轻轻将大氅拾起披在他的肩上。
“潭落,怎么了?”郁照尘轻轻拍打江潭落的背,安慰着他。
“没,没什么。”江潭落赶紧抬头,他本来已经调整好情绪,可看到郁照尘温柔的目光,竟还是忍不住鼻酸了一下。
郁照尘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轻轻握住鲛人的手,认真道:“是我将你带上仙庭的,我自然要对你负责。无论如何,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若是不开心,定要告诉我。在这里,我就是你的倚靠。”
……倚靠?
江潭落愣住了,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倚靠他人。
“圣尊。”
“嗯?”
“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以配得上待在您身边。”
郁照尘笑了一下:“好,我等你。”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鲛人一点点陷入自己布下的名为“爱”的泥沼,这让他无比受用。
江潭落不知道,其实从出生起,远在仙庭的郁照尘便一直关注着自己。
郁照尘知道他的喜悲,他的渴望,他的每一天,他的一切。
郁照尘看他备受欺凌,等待他被所有人抛弃,只能依赖与信任自己的那一刻。
——因为鲛人生前越是依恋他,死后这把“钥匙”就越听他的话。
第4章 定情信物(一)
卯时初刻,江潭落裹着狐裘,坐在了书案前。直到三个时辰后,仙婢送药过来才抬头。
青瓷碗里盛满了黑黝黝的汤汁,酸苦甘辛咸五味混杂,每一口都啮檗吞针。但江潭落却双手捧着碗,如尝不出苦涩般,认认真真地小口的喝完了它,半滴都没有浪费。
江潭落的眉毛,紧紧蹙在了一起。
好苦!
鲛人天生五感敏锐,药的苦味,在他口中更是无限放大。但相较于努力变强、站在圣尊身边的心愿,这一点苦味算不了什么。
喝完药后江潭落又灌了一大口水,企图冲淡这味道,接着坐了小半天的他终于扶着书案一点点起身。
这几天江潭落的活动范围,一直限于书案和床铺这一小块,直到现在都没人知道——他从前没有离开过鲛人海,不曾化出双腿,更不会走路。
鲛人也不愿让人发现。
他咬牙用手撑着书案,慢慢地向不远处的书架挪去。
“嘶……”习惯了鱼尾的少年,走起路来膝盖总不自觉的打弯。刚开始尝试站立时,江潭落摔了不知道多少次。不但胳膊上一片青肿,腿上的伤口也裂了开来。但这点痛对江潭落来说算不了什么,他并不在意。
今天他几次差点摔倒,最后又用桌案稳住身形,废了半天功夫终于走到了书架边。
江潭落下意识伸手,想要拉住眼前的木架。可还没等指尖碰到那东西,忽然有人出现稳稳地托住了他的手腕,代替了书架。
“圣尊大人?!”他被吓了一跳。
“嗯,这排书架没有固定。”郁照尘轻轻推了它一下,对江潭落说。
果然,书架摇晃了起来。
江潭落不由后怕,多亏了圣尊,不然自己就要和书架一起砸在地上了。不过……圣尊怎么忽然到这儿来了?
郁照尘从来都知道,眼前的少年并不让人省心。
身为“不祥之物”江潭落生来便被天道注视,哪怕天帝也不能无故带他离开鲛人海。
江潭落住进冷宫后,郁照尘便以神识看向鲛人海,确认少年的生活的环境是否安全。没想这时郁照尘发现——江潭落和自己想的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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