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师,咱这节目里的缘分恐怕就到这儿了吧?”曹真苦笑着,跟云集拥抱了一下。
云集耸耸肩,“这节目可取之处太有限,以后我们更高处见吧。”
曹真听出他的话外音,笑了笑,“我今天晚上蹭朋友的私人飞机回京州,要不云老师和小廖跟我一起?”
云集把廖冰樵朝她推了推,也没客气,“那你把他捎走吧。”
他垂下头,脸上的笑意淡了,“我还有点私事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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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的医疗设施还比较基础,最大的医院也就是个五层小楼。
指示牌上按照中医、西医和藏医分区,但其实都是混在一起的。
云集跟着电梯上了二楼,空气里混杂着双氧水和草药的味道。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他走到丛烈的病房门口,看到人还在病床上躺着。
除了脸色略有些苍白,头发也稍显凌乱,丛烈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只是睡着了。
梁超看见云集推门进来,赶紧起身,“云总,你还好吧?我听节目组说,你俩……”
“没事儿,我没受什么伤。”云集走到床边,低头了看丛烈,“这么长时间还没醒?”
他出事之后一直没见过丛烈,只是听医务说是肋骨骨裂加一级脑震荡。
“醒了的。”梁超有些支支吾吾,“他刚一醒就找你,没找着就要往外跑,几个男护士都没拉住,医生就给他推了针镇定。”
云集听了,半晌没搭腔。
梁超等了一会儿,没忍住又问:“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就从山上摔下来了?”
云集把在派出所里的事跟他大致同步了一下,“现在整个节目组都在参与调查,后续估计也要和你们讨论责任划归和合同中涉及的赔偿。”
“他妈的这帮疯子……”梁超气得直挠头,“于隋卿是旺财的是吧?这群傻.逼是吃屎长大的吗脑子里面装的都……”
骂到一半他意识到跟自己说话的是云集,有些局促,“云总,不好意思,上头了。”
“没事儿,”云集倒是不太介意,“这事儿我跟傅晴也交待过了,你跟她对接一下,因为后面还有丛烈演唱会和廖冰樵发专的事,事情往干脆里面办,不用考虑留情面,也不要耽误太多时间。”
云集给梁超留下的印象一向都是宽和温润的,甚至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语气也没有太多起伏。
但梁超能察觉到云集是真的生气了。
现在丛烈还在昏迷,梁超有点六神无主,反倒忍不住把云集当成主心骨,“我看烈哥这个伤势,也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下个月的演唱会啊……”
“一级脑震荡一般人几天就能好。他这种程度的骨裂,不剧烈运动,大概一个礼拜差不多可以完全恢复正常行动。唱歌的事情我不太了解,”云集的口气很客观,“但是按照丛烈的行事风格,应该不会让演唱会受到影响。”
因为凭借他自己的经历,云集看到丛烈的那一刻,心差不多就放下来了。
不是太重的伤,只能勉强算是伤筋动骨,甚至还能反抗一群护士跳下床找人,可见确实伤得不重。
凭借丛烈那样的身体素质,可能用不了两周就恢复如初了。
说不上来为什么,梁超听他这席话,心里拔凉拔凉的,就跟在冰水里泡着一样。
平常他为云集抱不平,这一出他实在有些替丛烈冤枉。
他小声问云集:“云总,我听说当时烈哥……是不是为了保护你?”
“是。”云集坦荡地承认了,“这一部分我会跟他谈,该补偿的我会补偿,你不用担心他吃亏。”
“哎云总……云哥,”梁超被他怼的这一下,心里又很不是滋味,“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问问。不管你们两个谁受伤了,我心里都不好受啊。”
听他这么说,云集也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
他疲惫地捏了捏鼻梁,“你一路过来也辛苦了,今天晚上我留在这儿,你去酒店休息吧。”
借梁超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让云集受累。
“别别别,”他拖过来一把扶手椅,跟两个板凳一拼,“医院旁边的陪护旅店我都订好了,云哥你过去歇着,我在这儿凑合一晚上,烈哥醒了我立刻给你打电话。”
云集知道他是怕丛烈,温和又迂回,“等丛烈醒了,他肯定又要折腾着找我,到时候你们又按不住。而且你也说了,丛烈是为我受的伤,于情于理,我不得在这陪护一会儿吗?”
“云哥我错了云哥,你别拿我刚才的蠢话挑我理儿了成吗?”梁超双手合十向他讨饶,“我不是怕烈哥怎么样,要是累着你,什么专辑演唱会就全完蛋了。你行行好,别折煞我了。”
“没那么严重,”云集在扶手椅上坐下,“正好等丛烈醒了,我有些话单独跟他说,你在这儿也不太方便。”
他都这么说了,梁超自然不好再跟他拉扯,跑到护士站借了陪护床,给云集铺好,又下楼买了两份盒饭,送上来之后才走。
云集盘腿坐在那张窄窄的行军床上,忍不住把手蒙在脸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天,实在太长了。
他现在闭上眼,还能看见那些灰绿色的天旋地转,还有于隋卿那张愤恨到扭曲的嘴脸。
还有就是丛烈。
云集回想了一下马背上的那几个刹那。
其实丛烈大可以在最一开始就跳下马,或者在从马上跳下来之后就自己寻找附着点辅助平衡,无论哪一种都远比没有丝毫防护地抱着云集一路滚下来要保险得多。
那山不算陡峭,沿路遍布绿植。
但是柔软的苔藓和蕨类下面,就是无数尖锐的山石和数不清的暗坑。
他们运气好,两个人都没受太重的伤。
但那并不代表危险没存在过。
如果当时他们任何一个人在尖石上磕一下,可能现在微博热搜上的蜡烛都已经点满了。
如果他又摔死了,遗憾肯定还是有点遗憾的,因为瀚海眼看就要扶摇直上,他即将开展全新的大好人生也似乎垂手可得。
云集最怕的还不是这个。
他最怕的就是眼前这个局面:他没死,但是丛烈明摆着不对劲了。
丛烈从山坡上滚落之后,那双眼睛里太过于直白的肝肠寸断。
云集能分辨,当时丛烈也并不是怕死,他只是怕得要死。
云集最不希望的就是情形变成这样。
之前他总把丛烈的关心照顾理解成节目剧本,但现在这个节目有没有剧本况不好说,退一万步说就算有,也没有什么剧本能让大明星丛烈命也不要,抱着他一个前男友从山上往下跳。
自从重生以来,云集一直努力跟丛烈划清界限。
最简单的一方面,他不想再以任何形式在丛烈这里受到任何伤害。
再深一层的,他不想迁怒。
丛烈是他曾经的挚爱,是他不计一切代价去争取去靠近的太阳。
诚然,他失败了,被灼成灰烬一团随风扬了。
但那不代表云集就会去否定丛烈的一切。因为丛烈,某种程度上也曾是他盲目又热烈的一部分自我。
之前丛烈在酒后跟他说那些话,云集能理解。
但不管丛烈是出于失去后的不舍,还是真的觉得他好所以要争取拥有,对于云集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他不要丛烈了。
丛烈好也好,坏也好,他不想要,也不敢要了。
尤其这个丛烈,不是从前的丛烈。
云集不希望他重蹈自己的覆辙,在感情中被拖行,留下满地的狼狈猩红。
在他看来这比一刀两断残忍得多。
所以他一直很果决,不给丛烈任何明示暗示。
他全都直说:我们分手了,只是工作关系。
但还是闹成了今天这样。
云集用手指压住眼眶揉了揉,再睁开眼,发现丛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丛烈的眼睛很大,平日里睁开的时候有一种漂亮的威慑力,如今半张着,也是细长的一条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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