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却戎本身性格就不是什么规矩的虫,但他好歹军队里风风雨雨地闯了这么多年,什么勾心斗角没见过,什么善于伪装的雌雄没见过,不该这么容易就丧失警惕……
可正常雄虫会特意照顾一个非亲非故亚雌的敏感情绪吗?
这固然可以是因为解雁行就是个温柔而特别的雄虫,但向来警惕心强的却戎不由得阴谋论起来,他会不会都是装的?会不会是故意表现出温柔的假象,先用称呼等小事情麻痹他们,以欺骗得到他们的信任,再利用这种信任诱导他们做出一些丧失理智的行为,从而满足自己的私欲?
却戎见过不止一只雌虫吃类似的亏,雄虫们只需一点点佯装出来的温柔,就能骗得那些本就缺爱的雌虫万劫不复,然后再将这些廉价真心当做自己炫耀的资本大肆践踏,这是雄虫最擅长的把戏,几乎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天赋。
解雁行身上散发的那种平和淡然的特质,和他见过的所有雄虫都不一样,也比他见过的所有雄性都要诱虫……温柔而包容,亲和而平等,好像什么事都可以跟他倾诉,让虫忍不住去亲近,去交付信任。
却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毕竟他才认识解雁行三天,而且对方还是个拧不开瓶盖、老被雌虫骚扰、自身难保的废物,说他温柔淡然,可对方也会说什么给屁股里灌水泥的骚话,还会笑得像个神经病掉到凳子下面去……
不过无论解雁行温和的气质到底是真是假,对待雄虫过于松懈总归不是好事,却戎连忙收敛了坐姿,拍干净手上的残渣正襟危坐。
解雁行奇怪地看他一眼,把野餐篮往自己那边带了带,生怕最后的两片三明治也被却猪拱掉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三点五十分,游行队伍遥遥地在街道尽头集结完毕,庆祝活动即将正式开始。齐诺抱着个虫偶晃着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解雁行吃饱喝足,起身拢了拢外套道:“我去趟卫生间。”
刚寻回自己恪守职责本心的却戎连忙站起身:“我陪您去。”
齐诺都不用敬称喊解雁行了,却戎的这声您就显得格外奇怪,引得解雁行多看了他一眼,但雄虫也没多说什么,只微微眯了下眼睛,然后让齐诺守好座位就缓步往楼下走。
街上围聚的虫已经多到了移动需要借过的地步,特别是雄虫专用的厕所离他们所在地还有一段距离。却戎抬手虚护着解雁行一路往前走,仔细不让别虫挨靠到他的雇主。逆着虫流的路本来就难走,雄虫居然还在这时悄悄凑到他耳边笑着说:“如果有虫图谋不轨的话,现在的机会还挺好。”
却戎皱了下眉,“雄子您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没有。”解雁行抓牢身上的外套,“电影里都这么演的,虫流密集的地方,雌雄主角一定会被冲散,然后其中一只必定会被蓄谋已久的坏虫抓走。再见,已物是虫非……”
我上次给他下载的那几部电影里面有这种剧情吗??却戎陷入迷惑。但因为解雁行的话,他不得已打起十二万分警觉,害怕好的不灵坏的灵。
好在一路上都没出什么问题,但就在进卫生间之前,解雁行又开始作妖,一副忽然想起什么的样子,有些犹豫地看向却戎:“电影里还有一幕,有一只雌虫带他的雄主在夜市上厕所,雄主进去之后就再也没出的来,原来是厕所有后门,雄主被坏虫从后门拐走了。”
所以呢,要我进雄厕所站在小便池前面盯着你掏家伙吗?却戎实在忍不住问:“您到底看的是什么电影?”
“被拐进大山里的——雄虫。”解雁行说,“里面还有个剧情……”
“快进去吧。”却戎头疼道,“我听得见里面的声音,出了问题我能第一时间赶到。”
这个回答倒是真出乎了解雁行的意料,他愣了一下,问:“你听得见里面的所有声音?”
“嗯。”却戎撇开视线,“高等雌虫的听觉神经都很发达。虫化后听得更远。”
“……”
“……您还进去吗?”
解雁行十分怀疑人生地进了卫生间,拉裤链都拉得分外小心翼翼。厕所内非常干净整洁,也非常安全,报警器都安到了冲水马桶的盖子上,一直到他重回却戎视线中都没遇见任何虫,更别说发生什么意外。
但关键就因为解雁行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忽然神经兮兮地讲那些被绑架被拐卖的故事,导致却戎现在都有点神经过敏,看谁都感觉对方图谋不轨,只想赶紧把这只谁都想来舔一口的可恶雄子塞进保险箱里关起来。
但始作俑者居然上完厕所还不急着回去看游行,而是高高兴兴地走到一家店面前,要了三份硬豆盔饼,还一副捡到便宜的语气对却戎说:“这家店我看刚才排队虫挺多,就没买他家的,现在正好大家都去看游行了,反而没虫排队。”
“你不是说嚼不动吗?”却戎无法理解雄虫的行为逻辑,刚刚解雁行说什么这玩意能把他大牙嚼崩掉,只吃了一小口,剩下全给了他。
“对啊。”解雁行接过三份热气腾腾的盔饼,直接转身交给却戎,仿佛中间根本没过自己的手,“所以是给你买的。”
却戎惊讶地望着手里不知道怎么就出现的三块饼,没什么说服力地道:“……我不饿。”
“但就是喜欢嘴里有东西是吧?”
却戎:“……”
“而且我还挺喜欢看你吃这个锅巴的。”解雁行笑得别有深意,“嘎嘣嘎嘣,像小狗啃骨头。”
“……”却戎笑容抽搐:“那我还真谢谢你了。”
“嗯?”解雁行故作讶异地道,“你不是应该说谢谢您尊敬的雄子殿下,然后跪下来给我嗑三个响头?”
“……”
“突然察觉自己行为欠妥,特别是怕我哪天一不高兴用以下犯上为由秋后算账,所以打算从现在开始保持疏远距离,亡羊补牢?”解雁行说,“……是不是为时过晚了?我想搞你的话,光这两天可就已经多得是借口。”
从见到解雁行的第一面起,却戎就觉得这只虫有一双能够参透人心的眼睛,黑得深邃,好似对他的思绪了如指掌。但直到今日亲耳听见解雁行如此简单的一语中的,他才切身地体会到了被彻底看穿的可怖。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您现在和我说这些,是……”
“是怕你这个心眼多的胡思乱想。”解雁行停下脚步,站在了一个安静的巷道口,转身看向却戎,“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我这人特别惜命,非常不想死,最好也不要受伤。希望你安心好好保护我,不要因为一些没必要的原因想东想西,束手束脚。万一大敌当前你还想着什么万一我是装的,万一这是我在设套骗你,导致救我于水火的机会白白流逝,岂不是得不偿失。”
不等却戎回复什么解雁行便自顾自说下去:“我知道你的顾虑。其实雄虫的特权,也真的让人很难不堕落。身为一名雄虫,而且是雄虫素格外强势的雄虫,只要我想,我可以轻易地利用性别优势玩弄雌虫,满足自己的欲望,他们在生理层面根本无法抵抗,而且我还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我自认不是什么超凡脱俗的圣人,我也在享受着作为雄虫所带来的种种便利,但我至少是个人,有人类应有的坚持,我的三观,我的道德,我的素养都在告诉我什么可以做,什么绝对不能做。”
“却戎,雇佣和被雇佣是个相互信任的关系,我选择相信你的操守,也希望你能够相信我的品格。接下来的两个月,你为求稳妥想和我保持上下级的关系,可以,亦或者想自在一点与我朋友相待,也可以,都可以,选择权在你。你只需要相信一点,我绝不会在你付出忠诚的时候背刺你。”
这只雄虫不一样。却戎的耳边再次响起了兰德尔上将的话。
确实很不一样,他想,不一样的善谎,不一样的巧辩,字字掷地有声,黑眸专注而沉稳,骗得连他这只公认最难搞的雌虫都信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