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句一出,年纪尚小的简简脑袋发热,根本来不及思考,冲过去就揍了他一拳。
父亲是个武警,简简从小就跟着锻炼,力气不差。
小孩都喜欢下死手,更别说简简带着十足的怒火,把那人打的伤势加重,直接躺在床上不能下来。
那之后,简简被学校点名批评,原本要给他发的三好学生奖状,也撤了。
最关键的是,还赔了一大笔钱。
晚上,他一个人躲在被子里悄悄的哭。
黎繁进来,抱起他。
“妈妈,对不起……”他止不住道歉。
黎繁只是温柔的告诉他,他没有错。
“简简,你要相信,法律会惩治他们的,所有坏人都会得到惩罚,妨害公务也是有罪名的……”
“可是,要什么时候才会判呢?”简简问。
黎繁不语。
因为,她也不知道。
“妈妈,那种人,真的值得爸爸去救吗?”简简又问。
真的值得,让他的爸爸付出生命吗?
他的眼中带着渴望,他是如此想知道答案。
黎繁只是将简简抱得更紧。
这一等,等了六年。
六年里,他成了同学们下课时调侃的对象。
他们很喜欢造谣,说简简的父亲俞清贪污受贿,还沾染黄赌毒,出事变成植物人,也全都是他自己实力不足。
这些一听就是假话,老师多次出面制止过,可治标不治本,学生们在私底下还是会乐此不疲的打趣。
简简不愿做他们调侃的受气包,就趁着放学和他们打架。
一人打一群,打的鼻青脸肿,瞒不过黎繁。
“简简,你知道吗?爸爸妈妈给你取这个名字,其实就是想让你的生活过的简简单单,不用去考虑世界上那么多复杂的事情。”
他们从来没要求简简成为警察或是医生,而是更希望他有自己的目标。
可如今,俞清的战友却带着简简训练,还带他去射击俱乐部练习枪法。
简简并不想当警察,可是他想继承父亲的愿望,代替他救人于水火。
这样的话,父亲感觉到了,会不会醒过来呢?
高三,简简进入了考前冲刺阶段。
他多年如一日的探望父亲,陪父亲说话,可这一天,却不如往日平静。
巨大的吵闹从走廊传来,一脸横相的中年妇女瘫坐在地大哭大闹,旁边还有人凑热闹拍照。
事件的中心,站着他的母亲。
他想过去,被一个小护士拦住。
“那不是你妈妈的错,那女的把孩子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错过了最佳手术时间,刚进手术室就没了,现在赖在这里,是想让医院赔钱呢。”
“哎,就等等吧,等她出完气就走了。”
跪坐在地的中年妇女看不出半分悲痛,倒是说话的战斗力很强,辱骂的词语一个接一个往外蹦。
简简等啊等,这妇女还喊来了媒体,没过几分钟,就上了当地的热搜,还有了报道,甚至有人开启直播。
最后,院长为了平息事端,居然宣布要解雇黎繁!
简简等不了,因为这完全是错误的,而大家都知道是错误,却在将错就错。
他讨厌这样。
简简冲了出去,结果并不好,黎繁依旧被开除了。
一时间,没有医院敢要她,好在这些年家里有些积蓄,暂时能应急,不至于流落街头。
此时,简简开始认真的思考一个问题。
……真的是所有人,都值得被拯救吗?
毫不配合的人质、到处造谣的学生、无法无天的大妈、煽风点火的群众。
承着善意肆意释放恶念。
他们真的值得受到保护吗?
简简无法忍受。
做的恶再小,也是恶。连一丝一毫的悔过之心都没有,他们配和普通公民放在同等地位吗?
而那些心怀善意的人们,不管是父亲的战友、学校的老师、还是医院里愿意帮母亲说一句话的护士……
是能和那群人放在一起比较的吗?
思考很久,简简得出了答案。
从今往后,他不再相信他人的话语和世俗律法。
从今往后,他的心中自有一杆天秤,权衡善恶。
从今往后,他的世界里,人的生命同样有了三六九等。
可他依旧是自己。他热诚、开朗,向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
又是盛夏、蝉鸣、燥热。
高考前夕,父亲俞清在母子二人的照顾下,奇迹般的苏醒,母亲黎繁也重新找到工作。
简简也不再‘继承’父亲的愿望,紧绷多年的他,选择了普通的理科专业,打算休闲度过大学时光。
暑假,他还是躺在自己的小房间,吹着自然风,闭目养神。
假寐片刻,大门外有人敲门。
“简简?你去看看吧!妈妈现在没时间!”外面传来黎繁的呼唤。
简简应声起床,穿上拖鞋出门,打开门的那一刻……
面容凝固。
门外,当年害父亲变成植物人的人质站着。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使劲磕头,没几下就磕出鲜血。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垃圾!我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向警方自首,自愿执行死刑!都是我的错!你要打就打我吧!”
他的身后,把造谣当家常便饭的学生们,也跪倒在地,不停对他道歉。
“对不起简简!都是我们不好!我们给你带来了很大的伤害!我们也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是罪人!”
边上,中年大妈颤颤巍巍,神情痴癫,嘴中不停重复着‘对不起’几个字。
简简越过他们往后看去——那里站着成千上万看不见面孔的人。
他们跪倒在地,如同对虔诚的神朝拜,接连不断细数着自己的罪行。
紧接着,无源的大火出现,灼烧着他们的四肢。
万千利刃飞舞,切割着他们的皮肤。
天空倾倒下强硫酸的暴雨,腐蚀着他们的躯体。
简简站在门口,只是望着他们承受痛苦。
父母出现在他身后,握住他的手。
“简简你看,伤害过我们的人已经受到了惩罚。”母亲道。
“从现在开始,再也不会有人伤害我们。”父亲说。
简简闭眼,再睁眼。
市中心的商场广告屏播放着那些人执行死刑的新闻,全球直播。
路边的行人纷纷唾弃,说他们不配做人。
在这之后,所有碍眼的人都消失了,哪怕只是撞了一下简简的肩膀,都被抓住判刑。
他一步一步走到最高处,底下跪着的民众越来越多。
父母始终站在他的身后。
“简简,看,以后再也没有人把我们分开。”母亲道。
“从现在开始,犯罪者都会得到惩罚。”父亲说。
“简简。”他们一起说道,“留下来吧,留在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不会有人伤害我,我们永远是幸福的一家。”
母亲纤柔的笑,父亲慈祥的笑,他们的手很温暖。
记事起,这样三人并行的场面,只有寥寥数次。
可是现在,他能一直拥有了吗?
简简低头,他已变回五岁孩童的模样。
只要留下来,就可以无忧无虑的和父母在一起。
高台下,道歉的痛呼还在持续,简简一愣,眺望。
他好似着了魔,缓缓举起右手,弯曲手指,做出枪的手势。
刹那,幼小的手掌和少年骨骼精致的手重叠,枪的手势与玫瑰刻印的真枪叠加。
包括他的身形,也在孩童和少年间转换。
简简不再听父母的劝留,也不再听负罪者的道歉,在下一次转换间,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砰——’
‘啪。’
宏大的赎罪场面,如电影荧幕破开裂缝,缝隙越开越大,越开越大,终是碎了一地,陷入黑暗。
“设想的很好。”俞简道,“可是现实里,这些永远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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