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迪安捂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这里依然还是在深海之海,好像所有的情绪都只是简单的流动着,就像所有的过去一样——他依然无法否认自己恨过,那么尖锐的恨着,直到现在也无法坦然地说自己已经原谅。
但在现在这一刻,作为波塞冬号的舰长,作为在无尽星空所向披靡的星盗,戈尔迪安去过那么多地方,征服过那么多的星系,可从来没有这么想要停下来过。
而这一切,所有一切的改变,他知道来自于谁。
“你们还有很多的话要说吧?”兰诺眨眨眼问道。
“如果您想听的话还会有更多的话……”戈尔迪安说道。
“但我不想。”兰诺摇摇头,“好了,这个夜晚属于你们,给王留一点私人空间。”
但事实上当然相反,他只是体贴的给了自己的属下们一点时间,而且他的确没有什么兴趣。
索尼娅在这个时候欣慰地点了点头,“晚上应该是健康睡眠的时间。”
南境公爵一向如此热爱养生。
“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兰诺说道,“我们该离开这里了。对了,安度西亚暂时没有办法离开森海幽兰,所以我决定把帝国首相和内政官的职位交给他,你们觉得怎么样?有意见吗?”
他非常民主的征求着海妖们的意见。
索尼娅和提香的面容上其实是有一些不露痕迹的欢喜的。因为这样以来反正会有安度西亚在留守着,他们再也不用为了谁在森海幽兰这件事情继续争执了,但前面那个职位……
本质上没有任何的用处,只是一个摆设,而且在那个位置上的海妖也没有什么用处。
其实兰诺不用说那么多,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有意见,然而本来的那位帝国首相嘛……折月会有意见吗?会在乎吗?
他们甚至不知道兰诺为什么会做出来这样的选择,事实上他只要指定好内政官的职位就好了,他却连着首相的位置一起给了出去。
可不论如何,海妖们还是表示道:“当然没有意见了。”
就连安度西亚本人,从提香和索尼娅的反应来看内政官可能是一个坑,但是他依然笑着应道:“如您所愿。”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敲定了下来,安度西亚本来就曾经主持过森海幽兰的各项事务,这些年以来森海幽兰也没有巨大的改变,所以他也只需要和提香还有索尼娅交接一下。
至于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的那金色的鱼尾……
提香看了一眼自从离开月亮海之后就没有怎么回复过他的折月的名字,在心底叹了口气。
如果这是属于王的任性的话,这件事情还是要他们自己决定吧。
海妖们先是簇拥着兰诺到了他自己很喜欢的行宫处,然后才准备继续着他们的话题。
莱茵海德也在路上了——虽然不知道按照海龟的赶路速度他需要行走多久。
的确他们还有很多话要说,跨越了近千年的时光他们之间相隔的太多了,提香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跟安度西亚开口。
可是不用他先做什么,他大概也忘记了安度西亚本来就是他们中间曾经在主导地位的那个。
“我知道一定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安度西亚这样说道,扫视着自己昔日的友人们。
时间给他们带来的东西太多了,伤痕,锋利的恨意,疯狂的情绪,这些全部都聚集在一起,他明显可以看出来那种勉强的生硬的感觉。
可是这应该比最糟糕的情形已经好上了很多才对,因为还有兰诺在。
“所以……有没有人能先解释一下,”安度西亚叹了一口气问道,“我们的冕下为何会是现在这样的?”
“什么样?”
“经历了许许多多的失落之后才有的游离感与仍然未愈合的伤痕,他到底经历过什么?”安度西亚说道,“不要告诉我你们一无所知。”
沉默。
没有人回答他,这几乎瞬间就印证了安度西亚的猜测,而他一点也不想得到这个结果。
就像那个一点也不适应的拥抱一样。
“看来,你们经历的也比我想象的要更多,对吗?”
“已经过去一千年了,安度西亚。”
提香最终这样说道。
他们只记得撕咬,只记得相互的伤害,再也无法向任何人索求一个坦然的拥抱,也不敢去触碰任何。
“但这一次会好起来的。”
安度西亚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我在这里。”
*
送走海妖们,兰诺并没有睡着。
一直积压在心上的事情终于有了一个合适的结果,而且一切如他所料一般,他终于也可以松了一口气,而且直接搞定了海妖的内政官的人选,属于稳赚不亏。
虽然安度西亚和他想象的并不一样……因为他是按照自己认识的海妖们为蓝本来揣测在千年前就迷失了的安度西亚,完全忘记了这其实是一个千年前的海妖。
那个浅浅的很小心的拥抱最终只在兰诺的脑海之中盘旋了一瞬,他拒绝去回想这样的滋味。
但是和灯塔水母们玩了一会儿之后还是睡不着,兰诺索性打开了希尔薇带出来的资料。
他倒想看看里面会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放在最上面的还是陈旧的属于希尔德加德的笔记。
不知道希尔德加德到底记录过多少的东西,但如果是从这张笔记来看,这还是在希尔德加德不曾离开精灵帝国时候的记录。
【第一军团长的服饰和佩剑已经到了我的手中,我已经不再会为此感到激动,但也不再后悔】
这句话之后有一大片墨迹晕染的内容,看起来就像是书写着笔记的人漫长的犹豫或者思索一样,他久久不曾落笔。
【我离我的目标越来越近了,我想我大概是疯了,我承认我的罪孽,我将承担我的罪孽】
又是漫长的空白。
【我读过了所有精灵的记录,并希求着来自于深海的朋友们的帮助,但是,他们居然没有记录的习惯,见鬼的触手】
【我依然迷茫于,冠冕因何而存在,依附于什么?个体,生命,灵魂?】
【我必须尝试一次】
【我不希求任何人的宽恕】
笔尖似乎在纸上划下来了长长的痕迹,然后戛然而止,看得出来希尔德加德在写下这张笔记的时候经历过迷茫和无数次的心理斗争。
或许还有来自于外部的压力。
但是就像上一张笔记一样,希尔德加德什么多余的也没有落笔,只是像说服自己一样反复写下了自己的心理。
不后悔,承认罪孽,不希求宽恕。
他一向都是如此的倔强,即使撞上南墙也绝不肯回头,况且在那个时候希尔德加德是孤独的。
孤独几乎要从笔记里面溢出来,希尔德加德·自由之风没有任何的同行者,走在了一条没有回头路的道路上。
兰诺放下这张笔记,后面那一页和这一页也并不是同样的来源,看起来这些希尔德加德的笔记其实也是被人收集起来的。
【我想我知道答案了,冠冕和灵魂同在神秘的维度】
【所以,冠冕是无法夺去的,很遗憾】
【但我发现了另一件事情,祭司殿一直在隐瞒的事情】
这一页的字迹很简单,然而兰诺在翻过来的时候瞳孔猛然紧缩了起来。
因为这张纸上不仅仅是希尔德加德的笔迹。
有人在第二句话下面画了个叉,然后自己补上了一行字。
【不,冠冕可以被取走】
兰诺清楚地听见了自己这个时候的心跳声,但等他翻过这页纸之后才发现希尔德加德的笔记就只有这两张,希尔薇拼了命也没能带出来更多。
而这两张更像是流浪者当时为了引诱希尔薇放下来的诱饵,所以才几乎没有任何关键的内容,只有了解希尔德加德生平的才能看得稍微明白一点。
但下面的文件也同样很重要。
那上面是大量的图表和进行分析的文字,兰诺觉得希尔薇可能也没有看懂图表——因为鬼知道上面的回归分析是在做什么啊,还有大量的他不认识的数值标注在一边,让他久违的感到了一阵来自于数学的制裁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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