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向扬带着季卫言上楼去自己房间,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内裤,又拿出一套衣服。
他家不宽裕,但他的衣服并不少,夏天的衣服他妈会买了布自己用缝纫机做,花不了几个钱,至于冬天,他妈会给他织毛衣,一件毛衣能穿好几年。
他拿给季卫言的,就是他妈之前给他做的衣服。
“这衣服多少钱?”季卫言看了看苏向扬卧室水泥地的地板,还有屋子里估计有个二十年历史的家具问。
苏向扬道:“内裤五元,衣服是我妈做的,我穿过,不收你钱了。”
季卫言从口袋里掏出一卷钱,从中拿了两张一百的给苏向扬:“我给你两百,租一个月的房子。我可能会用一些生活用品,还有吃饭……需要的钱你从里面扣。”
“行。”苏向扬一口答应,又看着季卫言手上的钱叹气。
季卫言这一卷钱里,总共就四张一百的纸币,其他的全是零钞。
所以上辈子季卫言帮他妈付四百块的医药费,差不多把全部家当拿出来了?
季卫言又问:“我要去洗个澡,有肥皂和洗衣粉吗?”
那肯定有,苏向扬带着季卫言去天井里洗澡。
他家的天井上面没像他小叔家那样装玻璃,是露天的。
天井里有个水池,水池旁边还有用砖头砌的洗漱台,洗漱台旁边则有个用竹子搭的棚子,上面盖了塑料膜。
天不冷的时候,端一盆温水就能在里面洗澡了。
苏向扬拿了两个灌满热水的热水瓶,又拿出自己的洗脸盆给季卫言,让季卫言在塑料膜搭的棚子里洗澡。
他家其实很简陋,但他在季卫言面前,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他记得季卫言以前在采访里说过他是农村出生的,小时候还总是挨饿……
他家虽然穷,但他还真没有挨过饿……季卫言家里,怕是比他家还穷。
苏向扬这么想着,就见季卫言已经脱了上衣,露出干瘦的,看着都让人担心他营养不良的身体。
这也就算了,季卫言身上还有不少伤,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出来的,这些伤有些瞧着年头不短了,有些却是新的。
苏向扬心里“咯噔”一下。
季卫言才十六岁,就算之前染了黄头发,一副不良少年的模样,但以他的性格,应该没有干过违法犯罪的事情。
既如此,是谁把他打成这样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打他?
他家里穷就算了,还被家暴?
“小季,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谁打的?”周英英从旁边吃饭间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季卫言身上的伤痕。
季卫言一下子钻进洗澡间,不说话了。
周英英却有些生气:“才多大的孩子,怎么被打成这样?小季,你这伤到底是谁打的?”
季卫言还是不说话,周英英又道:“小季你有些伤还没好,疼不疼?我去赤脚医生那边买瓶药给你擦一下吧……”
季卫言这时候才道:“我爷爷打的……不疼,不用擦药。”
季卫言说不用擦药,但周英英还是出门买药去了。
苏向扬听到季卫言的话,倒是又想起来一件事,季卫言好像曾在采访里说他父亲早逝,母亲外出打工,从小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看样子,他爷爷奶奶对他很不好。
计划生育之后,家家户户孩子都少,他们村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多是被家里宠着的,季卫言竟然被打成这样。
也难怪他初中毕业,就跑出来打工。
苏向扬心里叹气,见季卫言洗完澡之后,麻溜地洗干净换下的衣服,更是觉得自愧不如。
他家以前没盖房子没欠债,他妈空闲时间多的时候,他都不洗衣服的,就洗个自己的内裤。
不过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季卫言这样子也不奇怪。
第7章 季卫言
苏向扬家洗了衣服,都在二楼连着苏向扬卧室的阳台晾,那里阳光足还不用担心下雨淋湿衣服。
苏向扬让季卫言去楼上晾衣服,自己则进了厨房。
大铁锅里的粥早就好了,这估计是他们回来前,他妈就已经煮好的,旁边还有几个热腾腾的蛋饼,是面粉加水加鸡蛋葱花搅成面糊之后在锅里摊的,应该是他妈看到季卫言来了之后做的。
苏向扬很小就会做饭,他妈要上班,他奶奶不爱搭理他,他就自己学着做饭,做多了就会了,只是厨艺不怎么样。
周英英买药去了,苏向扬见案板上有榨菜,就洗了切丝装碗里,加一点味精拌一拌,这是他们家夏天每天都吃的下粥菜。
拌好榨菜,他又用燃气灶炒了五个鸡蛋和一盘青菜,菜是从门前地里摘的,正鲜嫩着。
苏向扬有心做几个好菜,但他们家今天没买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这么着了。
刚将饭菜端上桌,苏向扬就看到周英英回来了,她带回来一瓶从赤脚医生那里买的红药水,还有用塑料袋装的油炸花生和油炸蚕豆,这两样在他们村里的小卖部有散装的卖,价格便宜,村里人常常买来加菜。
“小季,我们家也没什么吃的,你随便吃点。”周英英不好意思地开口。
“已经很好了,谢谢阿姨。”季卫言道谢,一口鸡蛋饼一口粥地吃,吃饭的样子让人看着赏心悦目的。
周英英从昨晚上一直忙到今天中午,虽然下午睡了四小时,却还是不够,跟苏向扬说了一声,让苏向扬给季卫言擦药,就去休息了。
季卫言身上的伤已经好些天了,当初虽然破了皮,但现在已经结痂。
不过大概是季卫言不太重视,有些地方化了脓,擦一点红药水也挺好。
苏向扬就拿了药给季卫言擦。
刺头似的季卫言也不炸毛了,低声道:“晚饭还有这药的钱,你从我给的钱里扣,要是不够了,我再给。”
“行。”苏向扬一口答应,把红药水往季卫言背上抹。
他其实很想知道季卫言的爷爷为什么要打季卫言,但他跟季卫言不熟,最终什么都没有问。
擦过药,苏向扬就去收拾楼上的房间。
他家楼上空房间很多,还有一张他爷爷生前睡的旧床。
床有点旧了,但并没有坏,他大姨和表妹偶尔来家他住,睡的就是这张床。
苏向扬的大姨结婚后好几年没孩子,后来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生孩子的时候还差点送了命,以后也不能继续生了。
现在计划生育,按理他大姨就生一个没什么问题,偏他那个大姨夫是个重男轻女的,一心想要儿子。
因着这个缘故,他那个姨夫对他大姨很不好,偶尔喝了酒还会动手,他大姨受了委屈,就会回娘家。
又因为他舅妈脾气不好,他大姨大部分时候,都会来他家住。
房间还算干净,苏向扬简单打扫了一下,又在天井里洗了竹席给季卫言铺上,还道:“我家的房子很一般,但到了冬天我可以借你被子盖,在这里住下你绝对不亏。”
“嗯。”季卫言哼了一声,现在是六月底,离天冷还有三个月,到时候,谁知道会怎么样?
苏向扬心情很好,他又拿了一床他妈厂里发的毛巾被给季卫言盖,然后对季卫言道:“你要不要跟我去楼下坐坐?我跟你说说影视城的事情。”
说影视城的事情为什么要去楼下?季卫言虽然不解,但没有反对,跟着苏向扬去了楼下堂屋。
然后他就见苏向扬在点燃了一圈蚊香之后,开始踩缝纫机,用周英英做衣服裁下的边角料缝自行车垫子。
季卫言震惊地看着苏向扬。
苏向扬笑着看季卫言:“你要学吗?很简单的。”踩缝纫机真的挺简单的。
有些家长怕小孩子弄坏东西不让孩子动缝纫机,但他妈不这样,他小时候对缝纫机好奇,他妈就教他踩,他自然也就学会了。
不过他只会用缝纫机来缝合布片,做衣服需要裁剪什么的,那些他是不会的。
季卫言默默摇头,一边听苏向扬说影视城的事情,一边看苏向扬缝坐垫。
苏向扬没花多久就缝好了垫子,又找来一些化纤棉花填充进去。化纤棉花是他们这里方言的叫法,苏向扬觉得这东西应该就是聚酯纤维的填充棉,因为很蓬松的缘故,本地人一般用它来做枕头,他妈在化纤厂工作,他家也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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