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雇人调查过,亲生儿子养父母早逝,祖母因事故瘫痪在床,他一直在亲戚家寄人篱下,年纪轻轻就在工地搬砖贴补家用,甚至几年前因为意外断了一条手臂。
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一个是血浓于水的亲生儿子,一个是相处十多年,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儿子,两个孩子她都不想放弃。
偏偏这件事难以抉择,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协调。
夏母强自掩饰自己情绪,抬起手疼爱地摸摸夏予脑袋,说:“今天我买了你喜欢吃的脆桃,已经给你切好,快下楼去吃吧。”
“嗯,谢谢妈妈。”
夏予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夏母,她笑着对他推手示意。
夏予点头,先一步下楼。
看他消失在转角口,夏母笑容渐淡,一脸愁容地叹了口气。
*
A城郊外。
贫穷破旧的筒子楼。
霍岩拎着东西,满身热汗地穿行在狭窄巷子,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是筒子楼最角落用生锈铁皮搭的小屋,大概就十五六平。
进去后,他把手里的玻璃瓶放进旧冰箱,里面装着剩下的酸梅汤。
他舍不得一口气喝完,把它倒进自己带去的玻璃瓶,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就想多留几天。
霍岩住的铁皮屋,在酷夏,室内闷热得跟蒸笼一样,拢共没呆两分钟,后背淌水似的冒汗。
他揩了把汗,摘脱安全帽挂在墙壁,捞过旁边的洗澡毛巾,进自己搭的简易卫生间冲凉。
出来后见地上有串湿漉漉的鞋印,看起来不像成年人,霍岩眉心微皱,顺着鞋印看了眼冰箱位置。
打开冰箱一看,里面冷藏层果然少了样东西。
关上冰箱,径直出门去旁边筒子楼,他知道是谁来拿走的。
几步路的距离,霍岩绕开挡在走廊的煤气灶和杂物走到一户人家。
门没关,他一眼看见沙发上坐着的小胖墩,大概十三四岁,对方手里正端着那瓶很眼熟的玻璃瓶,翘着腿,美滋滋地喝着。
霍岩眼神黑沉,站在门口喊了声“霍齐轩”。
小胖墩扭头,见是霍岩,顿时面露心虚,他飞快把玻璃瓶往背后一藏,装作没看见霍岩。
霍岩进门,说:“把东西还我。燙淉”
小胖墩装傻道:“什么东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霍岩不跟他周旋废话,进去一把擒住他胳膊拽出来,小胖墩见藏不住,突然恶从胆边生,猛地撒手。
啪地一声脆响,玻璃瓶落在水泥地,瞬间成了一片废渣,酸梅汤的乌红液体流得满地都是。
霍岩沉默注视地上的碎片。
小胖墩看他深深皱眉,胳膊上的肌肉一寸寸鼓胀,怕道:“是你……你你自己打烂的,不关我的事——”
霍岩偏头睇来,他长得浓眉大眼,不说话时面容凶悍阴沉,又因为常年搬砖干活,练出一身结实的腱子肉,像一头蛰伏森林的大型野兽。
小胖墩吓得双腿发软。
霍岩目光沉沉:“道歉。”
小胖墩认怂:“对、对不起。”
霍岩松开桎梏他的手,小胖墩搓了搓捏疼的手腕子,又看了眼霍岩,马上撒丫子往外跑。
知道他去告状,霍岩也没有在意,视线扫过地面的玻璃碎片,他唇角渐渐压直,眉头也皱着。
他没有多留,转身出去。
到家换了身衣服,霍岩准备出门,一个老太太气势汹汹走来,黑着脸问:“是不是你又欺负齐轩了?”
霍岩淡淡道:“我没欺负他。”
老太太不依不饶,瞪他:“没欺负他,他脸能吓得那么白?”
“你是哥哥,他是弟弟,你也不知道让着他。”
“不是我说你,你婶婶叔叔好歹养你这么多年,你有这时间,不如多去赚钱,给家里减轻一下负担,现在医院里还养着一个,你不能认了有钱的亲爹妈,就不管医院那个。”
霍岩抬头,“奶奶在医院的所有费用,一直是我给的。”
老太太一噎,脸色不太好看,“你一个学生能有多少钱,还不是你叔叔婶婶给你的。”
霍岩不再说话,锁上门,绕过她就离开,他得赶末班公交车,去市中心的酒店兼职。
今天是这份工作的最后一天班。
后面传来老太太嘴碎的私语,他没搭理她,无非是“有钱亲爹妈找来就神气了”“白眼狼”一类的话。
霍岩倒是不痛不痒。
到工作的那家酒店,霍岩从偏门去后厨换工作服。
与此同时,酒店正门口。
几个少年从豪车下来,围着中间一个白净的男孩子说说笑笑,一起进入大厅。
作者有话说:
鱼仔(夏予):我要对他好
黑炭(霍岩):(猛男害羞脸. jpg)
第3章
几个男生到大厅,经理出来迎接,立刻安排服务员领他们去包厢,又送来冷饮,照顾得非常周到。
有个男生羡慕道:“班长,程哥对你可真好,你住院没机会参加咱们班的毕业聚会,专门给你补了一个。”
“看不出来程哥一个校霸,平时凶不拉几,居然也有这么细心的时候,太难得了。”
“你不知道啊,班长跟程哥可是发小,他俩比亲兄弟还亲。”
……
其他人随声附和。
夏予手指在玻璃杯沿轻轻擦过,很轻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起身离开包厢,在前台找到酒店的经理,跟对方简单交涉了一番。
经理认得他,知道这是老板儿子的好朋友,客客气气听他说完需求,笑着回答:“小同学你观察得真仔细,谢谢你啊,叔叔稍后跟维护那边联系,让他们安排师傅明天来处理。”
夏予说:“叔叔,墙体瓷砖掉落很不安全,不如先拉警戒线,防止行人路过,也能防止砸伤人。”
“你说的对。”
经理这下不好再拒,最大股东的儿子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好他同学,尤其重点关照这一位。
只这一个小小请求,他没再推。
见经理给后勤部门打电话,让人将那条路围起来,不让行人过去,夏予心下悄悄舒了口气。
上辈子的同一天,他和那个傻子就在这家酒店外第一次见面,对方傻乎乎被欺负。
要不是他恰好录视频录到那一幕,顺手帮忙,说不定那家伙还得倒赔别人钱,甚至被抓进派出所拘留。
过去他觉得他憨傻木讷,被人欺负也不反抗,是妥妥的大傻子,而今再看,那不过是少有的善良淳厚。
少年是一颗不被发现的蒙尘宝石,他看不见他的耀眼光芒,以为他平庸普通。
傻的人不是他,是自己。
*
夏予回到包厢。
里面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全是他们班里的同学,程野来得最晚,冷着一张俊脸进门,环顾一圈包厢,看见夏予位置,直接坐到他旁边。
今晚聚会没有老师,只有学生,大家玩得比较嗨,用餐时也在闹腾,幸好他们在包厢,不会打扰别人。
玩着玩着,有人发觉今天氛围不太对劲,时不时瞄向程野和夏予。
尤其是程野,今晚全程冷脸,抄着手,像个煞神一样坐在夏予身旁,后者没事人似的顾自用餐。
夏予用餐优雅又安静,脊背如雪松般挺直,动作慢条斯理,看得出来他家教相当的好,很注重用餐礼仪。
用餐临近尾声。
夏予再次看了眼手机时间,用餐巾擦擦嘴角,正要起身,手臂倏然被一道力量给抓住。
他回头看,程野脸色黑沉,嘴里的话却在服软,“小予,你要是生我气,就打我吧,别不理我。”
夏予拨开他的手,“我没有不理你,也没有生气。”
程野没松手,下巴朝桌面一抬,“没生气,你为什么不吃我给你剥的虾仁,你以前很喜欢吃。”
夏予喜欢吃虾,却不喜欢剥壳,以前程野替他剥,久而久之,这也成了程野求和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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