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此时也跑了过来和众人会和,站到了阿豆的身侧。见众人赶来,他脸上终于露出一点放松的神情,这下好了,红梅有救了。
围观的众人看见这个走向也有点迷茫,这突然冒出来的一群姑娘又是打哪儿来的?
妇人看着这一群年轻漂亮的姑娘,忽地想起什么,大声道:“你们也是从土匪窝回来的吧?我就说怎么护着这贱人,原来都是和她一样的贱货。”
她向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声,脸上满是刻意夸大的嫌弃。
说起土匪,百姓们便联想到了刚被剿灭的龙虎帮,时间既也对上了,那她们应该就是从龙虎帮出来的无疑了。
众人的眼神当即便含了各种意味,有鄙视的,有新奇的,全都像一道道利剑射向她们,姑娘们脸色苍白地低下头,努力瑟缩着身体,却还是没有挪动脚步。
妇人却越发来劲,她自觉高人一等似的,插着腰骂道:“一群烂货,我看你们都该被拉去去浸猪笼,快把红梅那死丫头交出来,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若你觉得红梅有罪,大可上告官府,浸猪笼是私刑,你擅自动用私刑草菅人命,当大瑜律法是摆设吗?”
许芸把红梅交给旁人,起身走到众人面前,和妇人对峙。
众男子见到许芸都不由得眼前一亮,她一身素衣,未施粉黛,却仍掩不住她出众的容貌,她神情冷淡,恰好压住了五官的艳丽,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大美人。
可转而想到她也是从土匪窝里出来的,眼神便又带上了可惜。
许芸对于投注在她身上的各种各样的目光视而不见,她肩背挺直地站在那里,直直地注视着妇人,等她回答。
妇人余光看见自家男人也直勾勾地盯着许芸,当即便怒上心头,尖利地回道:“我们族里传下来的规矩,你一个贱人懂什么?我可不知道什么大瑜律法,在我们村,族规便是最大的!”
“哦?我怎么不知宁州治下还有地方是不用遵大瑜律法的?”
一道清冽好听的男声从众人身后传来,仍站在内圈的衙役听到这耳熟的声音,心头一凛,连忙让众人分开一条路出来。
走进来的两名男子,身穿玄色大衫的面色冷酷,身材高大,身穿红色衣袍的稍矮一些,却也身姿修长,眉目俊逸,果然正是他们王爷和王妃。
衙役凌晨还在王府拼斗,自然记得云清的声音,他当即跪下行礼,“属下参见王爷王妃。”
云清和贺池已经取下了面具,百姓里也不乏认得两人的,也连忙跟着跪下,周围很快便跪了一地,云清清冽的嗓音再次传进众人耳膜:“平身。”
众人听令起身,云清看向衙役道:“发生了何事?”
他和贺池本来正要回府,便见到这边乱成一团,贺池认出许芸这边的人都是他今日才从山上救下来的,还没来得及安置,他们便打算过来看看情况。
两人刚过来就听到了许芸妇人的对话,云清这才开了口。
衙役不敢欺瞒,连忙说明前因后果。
妇人忍不住补充道:“王妃,我们族里的规矩便是如此,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官府也从来没管过啊……”
云清打断道:“那是从前。这位姑娘说得没错,族里的规矩大不过律法,你女儿是王爷今日才从攀云山救回来的,你竟然要杀死她?”
云清冷冷道:“依大瑜律,无故擅杀亲子者,黥面,徒三年。怎么,你们想试试?”
夫妻俩当即便被吓软了腿,汉子连忙跪下磕头道:“王妃,是我们说错了,我们这就走,不浸了,不浸了。”
妇人也被吓得没了主意,随着汉子连连磕头,她平日泼辣,无理都要搅三分,便以为撒泼在哪里都有用,可云清平静的两句话却吓得她肝胆俱裂,谁要去平白受那些刑罚?她哆哆嗦嗦地跟着道:“不浸了,不浸了……”
云清点了点头,冷淡道:“滚吧。”
夫妻俩带着几个汉子连滚带爬地跑了,围观的人群也被衙役疏散了,只剩下许芸一行人还留在原地。
许芸跪下对云清和贺池磕头道:“多谢王爷王妃救命之恩。”
她说得笼统,其实真正要谢的,一是王爷将她们带离魔窟,二是王妃救下了红梅性命。
那夫妻两人虽然是被王妃说出的律法吓跑的,但王妃刚才没说的是,这条律法针对的大多数都是杀子,若是杀女……则大部分都是民不举官不究的,就算真的有人告上公堂,有全族的人参与,说不定也会被判无罪。
这世道对女子便是如此不公,许芸心里清楚,因此对云清更加感激。
云清笑了笑,倒是个玲珑心思,他开口让许芸起身,“不必谢了,快带这位姑娘去医馆吧。”
许芸却没有立即起身,她似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道:“龙虎帮的部分账目是草民所做,若有草民帮得上忙的地方,您传唤一声便是。”
不待云清询问,她便说出了前因后果。
“草民家住榴玉县,父亲名叫许临,是景序十年的秀才,草民生母早逝,从小父亲便教我读书识字,父亲在县里开了私塾,家中生活也还算富足,可天有不测风云,两年前父亲因病去世,大伯一家惦记我家家产,设计让我被土匪所掳。”
即使说起这段往事,许芸的脸色依然平静,她垂着眼继续道:“二当家见草民识文断字,便偶尔让草民去帮忙做一些事,后来见草民记录账目十分细致,便常常让草民去做,近一年来的账目,大多都是草民做的,前些年的账本,草民也帮忙整理誊抄过。”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她能为两人所做的事寥寥无几,虽然这件事说出来有可能会让人怀疑她和土匪是一伙的,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王妃不会是这种人。
云清有些动容,为了报恩轻描淡写地揭开自己的伤疤,实在是个至情至性的人。
他注视着许芸,点头道:“确实很能帮上忙,明日我便让人带你去府衙。”
许芸低头应是,又行了一礼,才带着众人往医馆的方向去了,衙役领命陪着她们一起,帮忙背起了昏迷的红梅。
待众人离去,云清才和贺池继续往王府的方向走去。
刚来他们回来时集市便已经开始散场,又处理完这桩事,这会儿路上的小摊都已经收得差不多了,路上的行人也零零散散,都在往回家的方向走。
贺池道:“昨日我见账本记得细致,还以为是高实有本领,没想到本事高的竟然另有其人。”
云清笑了笑,“这是天助王爷,若不是王爷想出来逛集市,也不会有这一遭。”
贺池摇头皱眉道:“是王妃刚才的行事赢得了她的感激,她才会坦诚以待。”
云清见他煞有介事地非要把功劳归到自己头上,便也不再继续和他争,正好两人已经回了府,云清便对着贺池笑道:“我先回去了,天色已晚,王爷早些安寝。”
贺池脚步一顿,他这才惊觉这一路的时光如此短暂,竟已到了分别的时候。
他点头应道:“你也早些安歇。”
云清行过礼告退,贺池站在原地,看着云清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转过弯消失不见。
他今日牵了云清的手,还得了云清的礼物,他本来应该满足的,可他却控制不住。
他好像越来越贪心了,他想和云清一起,想每时每刻看见他,想他对自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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