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真的……”一道微弱颤抖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风致应声看过去,他视线模糊不清,听力相对就越来越敏锐。
他不会听错,是林母!
晏鹤清也回头。
他一直关注林风致,也不知林母何时在他背后。
林母双目虚空望着前方,似乎在看林风致,又似乎谁都没看。
她嘴唇哆嗦着还想说什么,眼前已然一黑,直直往前倒。
晏鹤清快步上前接住她,见林母情况不对,晏鹤清当机立断放下林母做了简单的急救。
林风致视力在黑夜里更加糟糕了,看哪里都是一团模糊,一下子没了声音,他着急大喊,“妈你在哪儿?”
没人回应他。
晏鹤清给林母做了急救,林母胸口终于有了微微的起伏,晏鹤清赶快背起她,边走向电梯边腾出一只手拨打120。
林风致听到了晏鹤清的声音,他慌了,从护栏摸索着下来,“妈妈,哥,哥……晏鹤清你说话啊!我妈怎么了……”
回应他的只有高楼上越来越急的风声。
……
电梯徐徐下降,晏鹤清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他微微侧头,语言鼓励着林母,“您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到,会没事的。”
林母无法说话,她眼球发青,趴在晏鹤清肩头,看着晏鹤清流下的汗水,试图抬手擦掉,只使不上力气。
终于到了一楼,晏鹤清背着林母快步跑出公寓。
救护车的鸣笛声也近了。
林母被抬上救护车,晏鹤清跟着上了车,陆凛开车在后面跟着。
林父,林风弦,林风逸,和一名年轻女性赶到医院时,救护车同时到了。
情况危急,林父手抖着签了手术同意书,林母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别担心爸。”林风弦安抚着林父,“医生都说成功率百分之九十。”
一旁的年轻女性是林风弦的未婚妻,她也轻声安慰着。
唯独林风逸,他背靠着墙,低着头望着冰冷的走廊,垂着的手用力攥紧,血管全暴了出来。
他们都知道了。
司机将今天发生的事全告诉了林父。
这时林风致终于赶到,走廊里光线亮,他看东西清晰了不少,他看到林风逸,快步跑向他,“哥,妈——”
没说完就被林风逸一拳打到嘴上,林风致嘴里瞬间弥漫开浓浓的铁锈味,他惊愕地抬手摸嘴,一手的血。
林风逸血红着双眼,“滚!离我妈有多远滚多远!”
林风致吓呆了,鲜血往下掉,他胸前很快满是血迹,他没动,一动不动望着林风逸。
林风逸又要冲过来再打他,还是林风弦抱住他,林风弦也不想再看林风致,他皱着眉说:“快走吧。”
林风致转移目光,就看到了晏鹤清和陆凛,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他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挥拳冲向晏鹤清,“都怪你!是你——”
声音戛然而止。
陆凛接住林风致的拳头,轻松一扔,林风致踉跄着重重撞上墙壁,疼得他五官全糊在了一起。
陆凛嗓音冷冽,“再碰他一次,我不会客气。”
林风致哭了,他满口喷着血水,“你为什么还要护着他!是他害得我妈……”
“你闭嘴!”
他大闹手术室门口,林父终于爆发,“是你气得你妈动手术,还在推卸责任!这儿是医院,你要真关心你妈,就不要吵闹!”
这是林父第一次吼林风致,林风致嘴巴还张着,牙上唇上满是血,片刻,他终于闭嘴安静了。
手术室的灯熄灭了,医生走了出来。
林家人顾不上林风致,一齐涌到手术室门口,谁都不敢先开口。
医生摘下口罩,满脸笑意,“安心吧,手术非常成功,病人清醒了。”
林父喜极而泣,“谢谢谢谢,实在太感谢了。”
林风致也松了口气,一是林母没事,二是有林母,就有人护着他!
他想到林风逸竟然打到他嘴唇出血,眼眶红着要去找林母告状。
护士推着林母出来,林风致第一个冲上前,握住林母的一只手,“妈你还疼吗?”
林家人没拦他。
他们都清楚,林母有多疼爱林风致,林母刚出手术室,不能气着她。
林风逸气得背过身,眼不见为净,
然而下一瞬,一声微弱的声音响起。
林母打开了林风致的手,她没力气,轻到毫无力度,林风致的手却松开了。
林风致惊骇着挤出一个字,“妈?”
林母吐字慢,却无比清晰,“我不是你妈。”
随后她向晏鹤清伸出手,“鹤清,能陪我去病房吗?”
除陆凛外,所有人愣住了,林风致更是如临深渊,惊愕望着林母。
晏鹤清上前,他轻握住林母的手,做出了回答。
第110章 110
“我全让给你啊!我不在乎!”
“你要把陆叔叔还给我, 这些东西我通通不稀罕……”
“我可以全部让给你!”
包括。
妈妈。
林母盯着雪白的天花板,什么都没有,她却看了近一个小时。
病房静谧, 除了晏鹤清, 其他人都在外面。
“鹤清。”
终于林母打破了安静。
她转头, 眼里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灰青色,“为什么这么懂事呢?”
晏鹤清稍稍理了前因后果, 明白了林母的意思。
他在顶楼听到了林风致的话,知道他当初是主动藏起来,让出领养机会。
林母勉力笑了下, “你全记得, 春节去吃饭, 你还替他遮掩。”
晏鹤清解释, “我没替他遮掩,当时的确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
他说出那时的情况。
家里出事,没有亲戚愿意收养他们, 他和林风致被送到福利院,过了几天,林风致哭着来找他, “哥哥,我好怕……我想回家,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林风致哭得小脸蛋通红,紧紧钻进他怀里, “有个哥哥告诉我, 领养他的那家人好凶, 会打他, 他自己偷跑回来了, 呜呜,哥哥,我怕疼……”
晏鹤清那时也就五岁,他知道会有人来领养他们,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弟弟去一个很好的家庭,不会挨打,会很爱护他。
林母苦涩闭眼,一旦有了隔阂,她不受控地会去想,林风致这番话别有用心。
“全世界我最爱妈妈了!”
“妈妈是全宇宙最漂亮的妈妈!”
“谁都不许欺负我妈妈,爸爸也不行!”
“妈妈你不能生病,你病了我也会跟着病的!”
“妈妈……”
“妈妈!”
稚嫩又天真的话语,曾是林母心窝的蜜糖,此刻却化作一把把利刃,割得她生疼。
这些全是假话。
在林风致心目中,她是可以拿去交换陆凛的一个筹码,林风致不在乎,不稀罕。
林母心脏又绞痛起来,她指甲难耐地抓着床单,晏鹤清发现了,赶紧按了床头的红铃呼叫器。
医生护士赶来了,没大碍,是情绪太起伏了,医生给林母打了一针安定,陷入睡眠前,她只交待了一件事,“我现在不想看见林风致。”
林母总算睡着了,晏鹤清退出病房,林父、林风弦和林风逸进去了。
擦肩而过时,林风逸看了眼晏鹤清,轻轻点了下头。
林风弦的未婚妻没在,陆凛做了解答,“她带林风致走了。”
现在这个情况,只她还能理智和林风致谈话。
陆凛没再说其他,牵住晏鹤清的手,“走吧,回家。”
走廊安静,连灯光都比别处显得冷,晏鹤清点头,反手扣紧陆凛的手。
*
回程的路不是市中心的公寓,也不是回晏鹤清租的小屋子,晏鹤清却什么都没问,他关了手机,望着窗外倒退的霓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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