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瑜附和:“越是这样的地方,越是要推行田亩税,再按人头收税的话,土地兼并只会越演越烈,农民会过得很苦。”
秦湛瑛淡淡道:“要不是为了百姓,我改税做什么?有关孔家的处置,我的意思是这样的,既然孟人打来的时候,孔家做了孟人的官,就不要再自诩高贵了,没有当了婊子还立牌坊的道理,禹国不会给不忠的狗封爵,我们只给人封爵。”
“我来此不是和你们商量,而是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秦湛瑛起身:“若是明年秋收的税收数目不对的话,就什么都不用说了,犯罪的都按律判,没犯罪的好好养小孩,长大了送去让他们自己考功名,干干净净过一生,也算打倒孔贼,救出那位被人借着牟利千年的孔夫子了。”
太子对承安帝一礼:“孔家的事到此为止,大伯,您看如何?”
承安帝:“可。”
秦湛瑛将吃完的碗碟交给秋瑜:“那我们接着谈正事?有关老陕的事,我心中也有想法。”
一提打仗,将军们就来劲了,大家纷纷跟着太子走。
秋瑜抱着碗筷,思考片刻,先去给太子把餐具洗了,拿高度数的烈酒冲了冲消毒,又擦干净包好,才让部下去点兵马,和孔有节说:“孔老先生,在下有句话,劝予您听。”
孔有节木愣地望着秋瑜,就见秋瑜正色道:“伤重之时,必要割去烂肉,才能让创口有痊愈的机会。”
见孔有节的脸色,秋瑜就知道这事是没完的。
唉,瑛哥这人就是脾气太硬,嘴巴也毒,估计是被山鲁道自耕农的数量给气着了。
秋瑜记得史书上秦湛瑛的做法,是对儒家经典重新解读,因为瑛哥本人也是念过这些书的,他一直认可书中好的部分,直到现在也没说要把儒家一竿子打死。
至始至终,秦湛瑛只是要孔家别继续作孽而已,他甚至都不要求孔家人从今天开始就重新把骨气捡起来。
他真的,秋瑜哭死!
秋瑜和孔有节解说太子的真实用意,希望老头别作死。
回到大营,秦湛瑛正在说他带来了新的粮饷数量,帐篷内的气氛很好。
这世上从来都是只有加着锅子煮大米的,没有空着肚子讲道理的,秦湛瑛脾气暴烈但大家都服气他的缘故就在这,跟着瑛哥,大家都不怕饿肚子了。
秦湛瑛:“孔氏族人已过万,又有私兵,如今山鲁道与国中之国没有差别,而且他们对孟人卑躬屈膝,对汉人却未必,要防止他们回头捅刀。”
承安帝劝:“湛瑛,倒也不用把他们看得太坏。”
秦湛瑛:“大伯的意思是要赌他们的人品?”
承安帝:“大伯的意思是就算他们要往回捅刀,场面也乱不了,压得住的。”
大伯说得有理,秦湛瑛思考片刻,提出问题:“那在他们捅刀时被当刀子使的老百姓怎么办?此处民心要不要了?明年春耕还做不做了?”
承安帝:“嗯,这是个难题,总不能因为一个孔家就让山鲁道的百姓和我们离了心,日后也不能继续让他们待在山鲁道了,湛瑛,依大伯的意思,干脆将他们都迁走。”
帐篷里安静下来,承安帝左看右看,心中忐忑,他说错什么了吗?
秦湛瑛缓缓行礼:“大伯计谋精妙,侄子佩服!”
太子第一次如此大力地给皇帝的想法点赞,帐篷里一群将军也是多年的老官了,他们立刻反应过来,纷纷出声表达对皇帝的敬佩,将这个迁人的法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承安帝就怪不好意思的。
秋瑜偷偷走进来,努力憋着笑。
接着秦湛瑛就说:“老陕道那边让秋瑜带人过去,大伯你之后可以带着孔家回京城,山鲁道这边便交给我吧。”
秋瑜一惊:“我去老陕道?”
秦湛瑛回头,指着他:“对,朝廷决定了,就让你去。”
此时此刻,朝廷这个词特指“秦湛瑛的一言堂”。
秋瑜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秦湛瑛就用皇权把他明年的去路定好了。
待到散会,大家各回各家,秋瑜低着头走出帐篷,就感到衣角被扯了一下。
“一起走?”
【小剧场】:
瑛瑛是不折不扣的辣党~
第137章 副手
古时的天空格外清澈明朗,夜晚明月高悬,与繁星交相辉映。
在这难得明亮、连小路上的石子都看得清的夜晚,两人走在从军营到城里的路上。
“今天看到橘子消失,我才发现你来了,是和吴眉一起来的吧?”
“嗯。”
“没想到你会亲自来。”
“是皇后请我来的。”秦湛瑛淡淡道,“她说大伯想做个死在战场上的英雄,如同海王和靖昭公主一样。”
那是和开龙帝一起长大并战死的兄弟姐妹,他永远的伤痛。
可洛皇后却不打算让丈夫早逝成为自己人生的伤痛,她对秦湛瑛说:“你大伯许了我,说等成了太后,不介意我养男宠,偷偷养了孩子,只要不威胁到你也没事。”
承安帝欠洛皇后孩子,这辈子还不了了,他死后让别的男人给吧,反正眼不见为净,主要是承安帝自觉早年对皇后不住,皇后以后还回来,他们也算扯平,可是……
“仔细想想,这世道如你大伯那样宽厚豁达的男人不好找,与其惦记着一把年纪还生孩子,不如和他互相扶持把后半辈子过完。”洛皇后叹了口气,“再找个男人伺候,未必有你大伯这么好性了。”
因为洛皇后是打算跪下求秦湛瑛的,秦湛瑛怕了她了,把人架起来,干脆亲自过来把承安帝换回去。
秋瑜笑:“你也有怕一个人的时候?”
秦湛瑛:“不是怕她,主要是长辈朝我一跪,麻烦就太多了,我避避比较好。”他走前还特意婉转地告诉洛皇后,以后别使这招了,拿这方式逼人不太好,容易让太子心中生恼。
但以秋瑜对这个时代王公贵族的了解,许多人除了用脑袋把城门压塌没什么作用,但承安帝这两口子真的还行,能力不说,人品还可以,就这么让人家夫妻离散,一生一死的确不好。
只是秋瑜也没想到,承安帝竟是有死志的。
“谁这辈子都会有想死的时候。”秦湛瑛很淡定,“你不也是吗?”
秋瑜一惊:“你怎么知道?”
现代人在古代生存,除非是一开始就站在剥削所有人、无人可以压迫的位置上,又或者是生来就心志坚毅的人,否则便很容易生出轻生的念头,秋瑜是意识到这个时代属于秦湛瑛后,才决定放弃尝试死回老家的。
但很快秋瑜意识到,瑛瑛并不知道秋瑜是否轻生,只是在这个年代,死亡才是常态,即使是秦湛瑛这样天龙人出生的皇族都不能例外。
“那样的过去对你我而言应当很遥远了。”秦湛瑛站在客栈门口,这事城镇里唯一可容外人住宿的地方,布置简陋,夜风呼呼的吹,扬起少年的长发,黑丝在夜色中映着一点烛光。
秦湛瑛有那种似是神佛实为魔的气质。
小太子望着秋瑜,欲言又止,他想告知对方自己为何能逐渐感觉到生的美好,想说秋瑜在他成长的时光里占据了多么重要的位置,却又不想让秋瑜感到突兀,所以只说:“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瑛瑛,为何让我去打老陕道。”
秦湛瑛反问:“多给你攒军功的机会不好么?我需要在军方有可靠的人,你有天赋,那就你来。”
秋瑜:“你人还怪好的嘞。”
主动给手下塞军功,这是要扶他和谁打擂台啊?目前是程开路和江家抢边军主导权,而且程开路快成功了,那他呢?对付程开路的后手?
这番猜测也不算错,但秦湛瑛没说的是,此番他过来,是心里明白山鲁道局势复杂,他比承安帝更适合处理这里的事情,舆论如刀,秦湛瑛擅长使用戏曲在百姓间做宣传,但在他之前,掌握了舆论这把刀的是文人,他们的口诛笔伐真的能逼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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