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听黄氏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想了想点了头,留下了信物暂时先回了临州府。
黄氏思考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叫来心腹。
“我想了,这事儿不能让老爷知道。”
在外人看来,小辈们的婚姻都是大事,黄氏无法自专,就应该快马加鞭去找丈夫拿主意。
可黄氏并不这样想。
“当时将颂哥儿赶出去,是我的意思。当初,我想的只是颂哥儿与我们家没有缘分,想着将他放出去会更好。”
“可颂哥儿显然是不这么想,在离开之后,从来未与我们联系过。”
黄氏的心腹一个是身边跟了她多年的老嬷嬷,专门负责内宅的事,另外一个,就是魏林了。
魏林低着头,脑海中随着黄氏的这句话,想到了当时宁颂被打了一顿板子,生着病被塞进了马车时的样子。
小小的一个孩子,当时他们都以为再见不到他了。
“我担心,颂哥儿若是对我们心怀怨恨的话,要得了这门亲事,会与我们翻旧账。”在自己的心腹面前,黄氏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所以,这婚事不能成。”
婚事不能成——若是没有这婚事,宁颂仍然是一个普通的侄子,哪怕背着他们偷偷用功,考取了功名,仍然是一个人单打独斗。
一个没有助力,没有家族的普通秀才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但若是和林家结亲就不一样了,有了林世兄这位妻族长辈作为后盾,宁颂之后的路就会顺得多。
若是丈夫知道了,怕也是会将注意力投入在这个侄子身上。
她的儿子还没成长起来呢。
所以,无论如何,这门亲事不能成。
“姑娘的意思是?”老嬷嬷拧着眉问,哪怕黄氏嫁入了宁家这么多年,老嬷嬷的称呼仍然没有改过。
“不告诉老爷,魏林去一趟。”黄氏拧眉道。
“最好让颂哥儿自己拒绝了这门亲事。”
若是宁颂不愿意,那么无论是林家还是丈夫这边,双方都好敷衍。
“……这,若是老爷知道了呢?”魏林听完了,忍不住问。
黄氏笑了笑:“他不会知道的。”
何况,知道又如何?
丈夫靠的是她和她家,而不是自己都还没有立住的侄子。
翌日,魏林带着黄氏写的亲笔信出发了,目的地是临州府的白鹿书院。
他不停歇地赶到时,宁颂恰好不在书院中。
那位自称是管家的、姓吴的人拒绝了他想见一见宁颂一双弟妹的要求,将他带到了这里。
眼前茶壶中的水已经换了两回。
就在魏林踌躇着是否该离开时,门外忽然有了响动,他站起身来试图走出门张望,还没有动身,就有一人携带着夜色的凉意进了门。
见到来人,魏林愣了一下。
眼前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直缀,头上一根木簪子将头发束起,脚下踏着的鞋看上去也是最普通的款式。
然而就是这么简单的装束,来人却穿出了一种写意潇洒来。
就好像是魏林还在黄家时,偶尔见到的世家公子。
这是宁颂?
这怎么可能是宁颂!
在他的记忆中,宁颂分明是那个羞怯的、胆小的、不敢言语的少年才是。
难道读书会有让人脱胎换骨的本事不成?
“你非要见我?是伯母的意思?”就在魏林还处于震惊、不敢相信的情绪中时,眼前人已经说话了。
语气中透露着几分陌生,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这样。
“是,是的。”对于这样陌生的宁颂,魏林在说话时,竟然打了个磕绊。
“哦,伯母有什么吩咐?”
能有什么吩咐?
魏林在对上宁颂似笑非笑,似乎看透一切的目光时,难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总不能说,其实主母的目的,是派他来想办法诱使对方拒绝婚事的吧?
“有趣。”
对于他的沉默,对面人评价了一声。
“回去和伯母说,婚事我没答应,日后也不要来找我。”宁颂这话,说得格外不客气。
在这不客气背后,宁颂的情绪是不满。
他以为上一回伯母因为陈家而来找他,他拒绝了,对方就应该明白他的想法。
“给。”
宁颂将一封信递给魏林。
“在这里住一晚,明日再回去。”说罢,宁颂出了门。
之所以没有再说难听的,没有将魏林赶出去,也是因为宁颂在原主的记忆中曾经见过这位姓魏的年轻人。
当时,养父下令之后,是魏林打的板子。
对方没有用劲,只是做了样子。
翌日,魏林骑着马带着信回了松阳。
关于黄氏看到信之后怎么操作,怎样瞒着宁世怀拒绝婚事,又怎么找机会收尾,都不是宁颂的关心的事。
他如今的注意力正式转移到了备考上。
因为乡试来得着急又难以预料的缘故,今年白鹿书院干脆取消了假期。
在临近年关时,所有秀才们都进入了模拟考试的模式。
模拟考试,用的是宁颂以前在西山村私塾时用的方法——联考。
如今书院不是像当时私塾那样的遍地都是,因此联考在参加成员方面,只邀请了府学。
临州府的府学在去年乡试时,因为陆之舟陆大人那封折子的缘故,损失了不少优质生源。
到了最后,甚至招收的生员只有平日里的一半多。
府学里的教谕丢不起这个人,因此专门去东省各地的县学里挖了一些人来。
目的虽然是为了脸上好看,但归根到底,仍然是心怀芥蒂,想要在一个正式的场合击败白鹿书院证明自己。
“无论什么年代,读书都是以官学为首,哪能让这私人开的书院抢了先。”府学人亦有自己的骄傲。
联考的请求被府学婉拒,白鹿书院无法,只好自个儿找别的书院一起。
考试的结果不必多说。
哪怕联考的试题已经完全交由别的书院的夫子来出,阅卷也是双方交叉阅卷,可答出来的水平仍然差距巨大。
“就好像他们在考完了府试之后就再也没有读书一样。”
看着结果,白鹿书院的学子忍不住吐槽,遭到了夫子鄙视的眼神。
“你也不看你是在哪里读书。”
白鹿书院敢在临州范围内与府学叫嚣,显然不仅仅是因为自身是普通书院这么简单。
无论是院长的身份,还是学子们这些年来逐步进入官场,这些先辈所积累的经验,都变成了新一届学子们掌握的解题方法。
这些积累,无异于是让新来的学子站在巨人肩膀上读书。
由于书院之间的学业水平差距过大,以往采用的联考的形式便没有了效果,宁颂想了想,同院长提了新建议。
模拟考试。
所谓的“模拟”,不光是模拟试题,还模拟考试的环境。
连考试的时间都要一样。
这一个提议,惊到了许多人,就连苏期都瞪大了眼:“这,我们在书院里考试,也要进号舍吗?”
众所周知,乡试考试与之前的考试有一个巨大的不同,就是考试途中需要在号舍里做饭,并且还要过夜。
许多学子知道归知道,但内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一点儿逃避心理。
他们知道乡试的考试过程很辛苦,但船到桥头自然直,到了真正要考试的时候,只要咬咬牙,就能渡过去。
反正无论怎么辛苦,归根到底只有一次。
如今宁颂打破了他们的侥幸,提出了模拟考场艰苦环境的办法,实在是不给他们留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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