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年轻气盛,王子臣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灰,轻蔑地笑了笑:“装出一脸无辜懦弱的样子,博取大家的关注,把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你以为你伪装得很好吗?”
谷梁一狠狠皱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但王子臣并不听他的辩解,而是冷笑一声,突然再度做出了一个压身横扫的动作!
对练了这么久,谷梁一也总结出一点经验了。
他吸取之前的教训,立刻放松双腿手臂,保证身体的柔软度以灵活应对来自对手的攻击,成功躲过了这一招扫堂腿后,立刻双臂交叉挡在胸前,硬生生接下了一记来自王子臣的重拳!
“嘭——!!!”
人的手臂外侧骨骼非常适合用来防御,硬度堪比花岗岩。
而王子臣显然也没想到,谷梁一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举一反三,反应还变得这么敏捷。
一拳挥出,谷梁一闷哼一声,因为力量之间的差距,他被冲击力推得连退几步,脚后跟差点掉出垫子的范围,但最终手臂只是隐隐作痛;
反倒是作为进攻方的王子臣,由于轻敌,指关节传来的疼痛几乎让他一张脸都扭曲了。
见状,谷梁一眼前一亮:
好机会!
格斗比的就是瞬时反应,强大到难以对抗的对手因为疼痛出现了破绽,谷梁一心知这是仅有的一刹那空档,也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他果断出手,转守为攻,抓住王子臣的双肩,对准腹部狠狠一个顶膝!
一声闷哼,王子臣目眦欲裂地弓起上半身,痛苦地干呕一声,谷梁一趁机夹握对方左前臂,向左闪身上前,屈膝抱住他的腰——这是散打中的抱腰过背摔起手式。
不远处的诸葛逍激动地用力一握拳,大喊一声:
“好!谷梁,干掉他!”
但正当谷梁一准备发力时,一只手却反手掐住了他的腕关节,像铁钳似的根本无法挣脱。
弯着腰的王子臣缓缓抬起头,望着紧贴在自己怀中、一脸惊诧的谷梁一,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笑容:
“你还想摔我……?”
下一秒,视野天旋地转。
匆匆从后方赶来的易言瞳孔一缩,失声喊道:“谷梁!”
谷梁一被王子臣拧着胳膊压在垫子上,这一下摔得着实不轻,他闷哼一声,另一只手掌下意识撑地维持平衡,但掌心处传来的刺痛却让他呼吸一窒——
那副他无比珍视的、铭刻着小小字母“U”的黑色镜框在从鼻梁上滑落后,于重压之下,发出了一道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谷梁一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王子臣本来满腔怒火,看到他这副表情也不禁忐忑起来,慢慢松开了手:“……喂,你还好吧?没受伤吧?”
按理说他下手还是有轻重的,而且还有垫子缓冲,谷梁一还不至于受伤吧?
但当他看到谷梁一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时,脸色却瞬间变了。
“谷梁!没事吧?”
诸葛逍和严北辰都快被吓死了,赶紧跑到他身边围着他连声询问道。
其他本来在训练的特动组二队成员见情况不对,也都纷纷跑了过来。
但谷梁一却像是被摔懵了一样,无论他们怎么呼唤都毫无反应。
黑发青年低垂着头,长长的刘海挡住了眼睛,整个人的状态如同被格式化的机器人,他直勾勾地盯着地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也空洞的吓人。
在众人焦急的视线中,好几秒后,他的眼睛才慢慢恢复了一点神采。
青年抬起左手,安静地注视着在掌心流淌蔓延的鲜红。
折断的眼镜腿划破了皮肤表面,留下了一道约莫两厘米的伤口。
伤口并不算深,毕竟这副镜框的材质是相对柔软的树脂材料,但由于手掌的血管丰富,众人乍一看去,汹涌的鲜血顺着掌纹一滴一滴落下,谷梁一跪坐在地、满手都是血的样子还是颇为吓人的。
“哎你别乱动……”诸葛逍刚想伸手拦下他的动作,突然,只听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啪!”
他的脸上露出了惊诧至极的神色,怔怔地看着面前神色冷淡的谷梁一,还没说完的话顿时卡在了嘴边。
一向脾气好到不行的谷梁一……居然拍开了他的手?
但青年却似乎完全没有在意他的反应。
换做平时早就连声道歉的人,现在却只是毫无情绪波动地掀起眼皮,冷淡地瞥了一眼诸葛逍便收回了视线,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过路人。
那双漆黑的眼眸深处,仿佛萦绕着一团化不开的浓雾,让人无端联想起深秋的寒夜,周身的冷漠气息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低下头,看着指缝间渗出的鲜红血迹,眼神很冷,嘴唇几乎没有嚅动,极轻极低地喟叹道:
“……又不好好照顾自己。”
无人注意到,在青年话音落下的刹那,风声乍起,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他为圆心,瞬间向四面八方荡开。
覆盖在整个训练场地面上的细小浮尘和砂砾同时齐齐震动,在漂浮离地数毫米后,又无声无息地再度落下。
遥远的莫顿城内,正爬伏在高塔上沉眠的骨龙忽然抬起头颅,甩了甩犹如长鞭般的白骨龙尾,遥望向城外的方向。
它眼眶中燃烧的幽冥之火微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
主人的气息……
但是,为什么会在两处不同的地方?
人群中对法力变化最敏.感的诸葛逍,这会儿也有种喘不过气起来的感觉。
如果说他唯一一次成功催化植物时,体会到的法力变动范围仅限于周身半径的一米之内,那么此时此刻,就是整个天地间的大气压强,都在发生某种不可知的剧烈变化。
他猛地扭头看了看其他人,却发现周围人的表情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只有他一个感觉到了不对劲吗?
诸葛逍紧张地咽了咽唾沫,看着这样神情陌生的谷梁一,他突然莫名打了个寒颤。
谷梁他到底是怎么了!?
幸好,谷梁一这样奇怪的冷漠状态并没有维持多久。
几秒种后,他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猛地抬起头,视线怔怔地越过诸葛逍他们,望向了面前垫子上那副被压折的眼镜。
“老四你没事吧卧槽,你吱一声别吓我啊。”
也不知怎的,诸葛逍突然一下子又能自如呼吸了。
但看着谷梁一这副呆呆傻傻的样子,他顿时更害怕了。只是这次他没敢再伸手,而是连声问道:
“脑袋晕不晕?没摔成脑震荡吧?”
谷梁一沉默着摇了摇头。
他用完好的右手捡起了那副眼镜,珍惜而慎重地用袖子擦干净了上面的污渍。
但是划痕和压折的断裂处是不可能复原的,无论谷梁一再怎么反复擦拭,那些痕迹永远都留在了镜框上。
……他擦不干净了。
易言大步走了过来,沉着脸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肩膀。
“让诸葛逍他们带你去校医室,我等会就来。”
虽然刚才是第一个赶过来的,但在看到谷梁一脸上那副冷漠的神情后,易言却猛地顿住了脚步,脸色微微苍白,直到围观人群把他的身影彻底遮挡住。
他承认,他害怕被另一个人格认出来。
直到谷梁一重新恢复了平时的模样,易言才有勇气再度上前。
人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贪心。他不想失去站在谷梁一身边的资格,更不想当谷梁一崩溃悲伤的时候,把最靠近他的位置拱手让人。
他听到跪在垫子上的谷梁一闭了闭眼睛,用颤抖的声音低声道:“这副眼镜……是当初我一个非常重要的朋友,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但是他不在了,我……”
谷梁一有些说不下去了。
可能这件事对他的打击真的很大,黑发青年抬起头,捧着那副眼镜,红着眼睛问易言:“它还能修好吗?”
“能。”易言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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