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文坛泰斗出山,对收拢天下士子之心的作用不可小觑,周昭宁会有这样的想法和行动再正常不过。他明知皇帝下旨赐婚荒唐,无论他因何应下,对外表现得冷淡不满才符合常理。他与自己不熟悉,面对初入王府的他心有戒备,多番试探,也是他的行事风格。
他们初见时种种矛盾冲突,他确实没有多在意,那些事伤不到他。但是今日听了徐清安的话,说心里没有触动也是假的。
周昭宁这只纸老虎,今日终于被僚属出卖,露出了真面目。
封离笑容狡黠,周昭宁没听到他和徐清安的话,有些疑惑地问:“又有什么新乐子?”
封离上下打量他一番,得意地说:“乐子,大乐子,哈哈。”
他拍拍周昭宁的肩,问道:“你叫我干嘛?”
他比周昭宁矮,拍他肩的动作有些别扭,封离却做得大方磊落。周昭宁没计较他的态度,问:“明日去同文馆拜会,你与我同去。”
“我去做什么?”
“见见著作等身的文坛泰斗,需要什么理由?天下士子都恨不得拜入他门下。”
“我又不是士子,这辈子考不了科举。”
周昭宁看他一眼,只说:“那便当做陪我。”
他没有说,他从去年入冬以来就一直在等宿墨焓入京,修书数封,三催四请。他如今改弦更张,想让老先生将封离收作学生,若是有他的支持,封离未来的路,会好走许多。
封离一下笑了,这“纸老虎”怎么回事,说他纸老虎,还真的纸老虎起来,去见个文绉绉的老头还要他陪?
“行吧。你都这么说了,去看看也无妨。”
第二日,周昭宁和封离低调出行,前往宿墨焓暂时下榻的同文馆拜会。宿墨焓的弟子将他们迎进去,路上便说:“王爷、殿下莫怪,我三师兄正好来探望老师,也在其中。”
“无妨。”周昭宁应道,面色虽冷,语气却较平常柔和,只是那通身威仪,仍叫人心头惴惴。
那弟子没再多说,打开会客室的门便退了下去。封离一看,这里头坐的老先生他自然没见过,那位“三师兄”却是熟人,正是他们国子学的韩仲博士。
“宿老先生,久违。”周昭宁当先招呼,“韩博士,没想到是你在。”
宿墨焓安坐,只伸手示意两人落座,韩仲却不敢托大,连忙起身行礼。
周昭宁侧身,只受他的半礼,说:“韩博士不必如此,今日我和七殿下素衣而来,便不论身份。更何况你为七殿下讲学授课,便如同对本王有教诲之恩。”
封离侧目,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周昭宁说出来的话,如此礼贤下士,他能请到这个一看就臭脾气的宿墨焓就不奇怪了。
封离本来在看热闹,谁知道周昭宁和那师徒两寒暄完,便借着袍袖遮掩推了一把他的手,明显是催促他说话。
他只好硬着头皮“不论身份”,说:“韩博士好,宿老先生好。”好家伙,自己礼贤下士不够,还要逼他一起。
“不敢当,两位请坐。”两人进来之后,宿墨焓这才第一次开口。
自古文人雅士皆爱茶,他也不例外。他面前放着全套茶具,茶香四溢,待两人落座,韩仲倒茶,给他们各一杯。
周昭宁接过闻香,道:“醇厚浓酽,火香犹在,好茶。”
他在文坛泰斗面前雅士做派,封离却一口就是一杯,喝完嫌浓,放下杯子皱了皱眉。
韩仲看在眼里,有些好笑。老师习惯晨起喝浓茶提神,倒是无形中难为七殿下了。
宿墨焓没想到周昭宁会带七殿下来,也一直在暗中打量,看到他蹙眉的模样便试探道:“殿下觉得这茶不适口?”
封离并不强作喜爱,而是坦诚答道:“茶是好茶,但我喝不惯,多谢老先生款待。”
大方坦荡,不卑不亢,这态度令宿墨焓欣赏。
“那殿下喜好什么茶?”
“我不挑,白水亦可。若硬要说茶的话,我其实偏好喝些花茶,清甜解腻,酸香开胃。再有就是那军……街边卖的大碗茶,便宜易得,解渴,夏日解暑、冬日暖身。”封离差点说漏嘴,赶忙改口。
周昭宁也是头回听说,他平日里确实不挑茶,府里供奉什么便喝什么,没想到他竟喜好花茶。
韩仲点头,赞许地说:“殿下爱惜民力,不好名茶,是百姓之福。”
封离摇摇手:“谈不上,谈不上,要说爱惜民力,钱用一分少一分,我不过是心疼自己的钱。”
他习惯了,在军中可舍不得喝好茶,有那钱他都拿去换军饷了。北地各郡守孝敬他的那些金贵玩意,他就没有留下来过。
见他如此态度,宿墨焓看向周昭宁的眼神有些变了。
他笑道:“殿下言之有理。”
封离见老头笑了,一时摸不着头脑,忙说:“我不是说各位奢靡浪费,人总得有点爱好,为了自己的爱好花钱无可厚非,不然日子哪有盼头。就比如我,我不愿意为了茶花多少钱,但若是有一把神兵放在面前,我也是不吝银钱的。”
“殿下好兵器?”宿墨焓不动声色地问。
封离一不注意说了真话,只好半真半假地往下说:“我体弱,不如王爷神勇,年近二十再来习武难有成就。但大禹男儿,谁不向往驱逐北梁,收复河山的那一日?我只恨自己发挥不出神兵利器的威力,只能看看罢了。”
他话音落下,场中一寂,三人皆向他看来,神色颇为端凝。他学禹史才学了一半,所以不知道,这收复河山的说法,已数十年未有人提及。
当初南禹建国,是在赫连氏南下的危局中,前朝破碎,封氏太祖皇帝揭竿而起,组织义军抵御赫连氏。后来北梁和南禹划江而治,数代以来,南禹朝野上下已彻底适应,渐渐再无人提起那收复河山的说法,求的只是安守南方,两国并立罢了。
第70章 春闱(2)
“殿下以为, 当挥师北上,收复山河?”宿墨焓问。
“以大禹国力,不应蜷缩南方, 不管我们想不想打,只要北梁对南方富庶的觊觎不绝,早晚必有一战。但我不了解两国兵力,若说挥师北上, 要徐徐图之,不能冒进。”
韩仲给他续了一杯白水,封离拿起来喝了清清口, 总算舒服了些。
“此战若要功成,要多少光景?”
“赫连氏残暴, 北地民众早有不满, 梁国本来就多汉人, 王师北上,百姓抵抗之心不会太重。如若大禹上下齐心,十年可下梁都。可若朝廷畏战, 数代也做不到,甚至可能在北上之前就已被北梁侵吞,或者两国都日渐衰微, 最后被什么李氏王氏刘氏统一南北。”
封离说得随意, 说完还朝周昭宁挑眉,问他:“对吧, 王爷。”
说起保疆守土、攻城略地,他有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娴熟和自信, 他自己或许都没有察觉,却叫旁人心惊。“十年可下梁都”, 谁敢下这样的断言?在他说来却只是寻常,竟有种令人相信的力量。
那天主要是封离和宿墨焓在聊,他们在同文馆停留了半个时辰,宿墨焓问了封离许多北梁之事。封离有原身的记忆,再结合自己的理解和认识,对答如流。
回王府的路上,封离赶紧邀功:“没有丢你的人吧?但是吧,不是我说你,我是个陪客,你怎么一直不开口逼我喧宾夺主呢?”
周昭宁一笑,说:“为夫分忧,不是你常挂在嘴边的话?”
“我什么时候常挂在嘴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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