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宁沉的伤口愈合得异常缓慢,慢到连谢停云都发现了不对。
谢停云也不求宁沉身上狰狞的伤口能够肉眼可见地缓慢生长,可至少也别一会不看,结痂两日的伤口又崩了吧?
谁家伤口是负愈合的啊?!
谢停云开始感到事情的严重性。
可是彼时宁沉还在因为高烧昏沉不已,谢停云一靠近就会被圈住腰身禁锢在身边,离开一盏茶的功夫宁沉就会从床榻上翻身而起,抄起不念面无表情往外冲,还是谢停云赶忙过来将人按住,并且拿起宁沉的手按在自己脸上,让他确认自己就在身边,宁沉这才肯回去躺着。
谢停云捏了捏眉心。
宁沉一只手同他五指相扣,另一只手牢牢抱住谢停云的腰身,就这么侧着蜷在谢停云的身边,从这个角度上看,甚至显出几分少见的安静来。
谢停云叹了一口气,他拿过环住他腰间的手,小心地攥着宁沉的指骨,查看宁沉手心的伤。
那里深可见骨的伤痕本来已经结痂,但是如今却又重新血流如注,好转的伤口像是被重新撕开一样。
谢停云皱眉。
他俯下身去,捏了捏宁沉的脸,问道:“怎么回事?”
宁沉没吱声,应该是又睡着了。
谢停云便轻手轻脚地放开了宁沉,他转身去取药,重新敷在了宁沉的手中,指尖轻轻点在宁沉的腕骨处,往他体内输送灵力。
外用止血加上掠夺天赋吞噬反哺自身,按理说宁沉的伤势不该恢复的这么慢。
但现在谢停云也没办法了,只能趁着宁沉睡过去的时候给他输送灵力,宁沉清醒的时候反倒不让他这么做。
不知等了多久,谢停云终于能够观察到宁沉手上伤口的变化了。
那道贯穿手心和指间的深深刀痕缓慢愈合起来,却又在某一时刻蓦地停住了——
然后谢停云就看到,伤口处的魔息悄无声息地销蚀着所有止血的药物,随后毫不留情地将伤口处又重新撕咬成原来的模样。
谢停云瞳孔一缩,抬手卡住他的经脉,倏地道:“宁沉?!”
宁沉对此没有丝毫的反应。
“……”
谢停云呼吸一顿,拧着眉捏住宁沉的手腕,指尖冒出的灵力把在伤口处撕咬破坏的魔息全部卷了起来。
宁沉的魔息显然认得谢停云的灵力,对他并没有攻击性,只是宁沉体内受他掌控的魔息数不胜数,抓了一茬又冒出一茬,谢停云干脆上手封住宁沉的经脉大穴,暂时将他的修为封住,这才彻底阻止了魔息的行为。
谢停云有些难过,他一点点把宁沉手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又重新给宁沉上药、喂灵力。
虽然体内经脉被封,但是掠夺天赋依旧在运转。
谢停云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事情并没有谢停云想的那么简单。
他严防死守了数日,在确定宁沉没有异样之后,正想松口气,结果半夜宁沉蓦地惊醒,不念铮然出鞘,就要往他身上刺。
谢停云差点连呼吸都不会了。
不念往这边飞来的力道强劲,速度迅猛,这一刀要是扎下来,给宁沉造成的伤口只会比那天还要糟糕。
不念半空之中被乘风猛然架住,谢停云强硬地扳过宁沉的脸,让他那双仍未恢复正常的鲜红眼眸看着自己,喝道:“宁沉!”
“……”
宁沉的眼眸愈发鲜红,不念乏力,一刀一剑空中相持,乘风隐落下风。
谢停云缓了语气,一字一顿道:“宁沉,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宁沉盯着他看了半晌,哑声道:“……谢停云。不要骗我了。”
“……”谢停云涩然道,“好。”
下一刻,他被宁沉按入怀里从头检查到尾,宁沉确认他真的没事之后,这才悄无声息地松懈了下来。
“……”
不念骤然松懈,被乘风扑在了床脚处的被褥里。
不念这几天憋得都要抑郁了,两位主人碰不到,于是只好缠上久违的乘风,伸出自己所有的剑穗对乘风勾勾搭搭,得亏乘风如今脾气好,任由它怎么玩闹。
宁沉搭在谢停云的肩上,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太一样,但漫无目的地环视了一圈,却依旧没想起来不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疲倦地闭上眼睛,抬手按在谢停云的脊背上。
“……”宁沉倏地睁开眼。
他捏了捏自己光滑的掌心,似乎知道了。
那道能够让他保持清醒的伤没了。
宁沉一边垂下眼眸,手中魔息如刀,轻轻松松地在左手手心里划了数道深可见骨的划痕,这才心满意足了。
他甚至还特地把手拿开,滴落的血都被魔息悄无声息吞噬,一滴都没落到谢停云的身上。
宁沉可是记得特别清楚,这人爱干净的很,当初自己身上这么多血,沾上去难看得要死,看得宁沉暴躁不堪。
谢停云鼻端闻见了血气的味道,心中不安起来,他转过身道:“宁沉?你不会又把哪里的伤口撕开……”
可是还没等他彻底转过身去,就被宁沉抬手按了回来,懒洋洋地说道:“没有。没撕。”
谢停云瞳孔慢慢放大,脑中一片空白。
即使宁沉躲得够快,但谢停云还是看见了。
那本来已经愈合得光滑如初,如今一眨眼不见,又重新鲜血淋漓起来的,手。
谢停云僵硬在原地,忽然觉得宁沉那几道其实根本不止划在了手心之中。
包括之前那一刀,那一谢停云在今夜重新目睹经历过的,贯穿腰腹的一刀。
用来抵抗迷迭香药效的,造就疼痛的一刀。
如今全部都如同回旋镖一样,悉数捅在了谢停云的身上。
宁沉不想让这些伤口愈合,不觉得这些伤口能够愈合。
它们有它们极大的作用,比如,用来让宁沉一直保持清醒,好及时找到前一晚还在温存的爱人。
所以宁沉一个掠夺天赋的魔族,一个寂灭境的大魔,连手心都割断伤和腹部的贯穿伤都恢复得异常缓慢,要不是谢停云暗地干预,也许连愈合都不会愈合。
所以带有宁沉意志的魔息,即使在本体沉睡昏迷的时候,也要时刻保证伤口有着新鲜的疼痛感。
只有血和疼痛能够让他安心。
这样,就不会让他以为的安眠再次变为一场鲜血淋漓的博弈。
宁沉有些茫然地看见谢停云在抖,于是干脆让伤口先把血止了。
虽然他一时不太懂谢停云为什么要抖,但是左手一直流血影响他抱人。
宁沉刚把手放在谢停云的后颈处,谢停云却反应极大地挣了开来。
直到这时,宁沉才看清了谢停云的神情,不由得愣了一下。
“……”
谢停云倏地用力拥住宁沉,无声的眼泪一滴滴洇湿宁沉的衣领。
宁沉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
宁沉眼里的鲜红血色不知何时已经消退了几分,谢停云没看见。
他沉默半晌,又抬起伤痕累累的左手,出神地盯着上面的伤口。
宁沉低声道:“其实不疼啊,真的。”
他像是恍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事情,可是又有点不知所措,因为这是他如今用来抵抗防不胜防的唯一手段了。
宁沉真的受不了这种事情再发生一遍了。
他以前总觉得自己没心没肺,没有任何牵挂,一身孑然,一身轻松,无拘无束。
多好。
他可能,就是不那么小心地有了一个特别喜欢的人,所以不是很想那个人去死而已。
宁沉如今依旧没心没肺地过着,因为他最后还是忍不住把剩下一点惦念放在了谢停云身上。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要死,谢停云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呢。
那场荒唐的求娶本就是一场意外,谢停云的答应也是一场意外,他们两人稀里糊涂地滚到了床上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意外。
从谢停云决定留下来的那一刻,从自己决定亲上去的那一刻,他们二人就已经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用最后的时光享最后的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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