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当年父皇力排众议,选择将皇位传给自己,那么自己守住手中的权力,又有什么错呢?芙蕾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自己的弟弟肯恩不过是一个被皇位所迷惑的蠢货。既无治国才能,也无征战谋略。就算是街边一位马夫说他有办法让肯恩登上皇位,恐怕自己的这位弟弟也会忙不迭地将对方奉为座上宾。
而她和愚蠢的弟弟不同。他追逐权力,自己掌握权力。
贵族反对自己继位,就将反对的人全部排出贵族之列;兄弟们想和自己争夺权力,就让他们再也发不出反对的声音;到了按照帝国法律交出权力时,自己也能推举出一位“太过年轻”的继承人,然后代为执政。
没有人能够比自己更加了解权力,更加会使用权力。这和身份与性别毫无关系,自己生来就是一位优秀的掌权者。就如同父亲当年的预言一样,芙蕾也如此坚信着。
奥古斯汀帝国将会在她的统治下度过第二个繁盛的百年时光。她毫无疑问是这个帝国,将被载入史册的伟大女皇!
但是这一切,在这十几年内,似乎都出现了一些问题。
大批新的贵族倒向肯恩,一直被牢牢把握住命脉的老贵族也与自己貌合神离。军队忠于皇室,里面却不乏自己的反对者。能够让肯恩在这个时间举办如此盛大的授勋仪式,本质上已经说明自己处于劣势。
还有自己的那位小儿子。
为什么不能像他的大哥一样,乖乖地为自己的权力献出生命?虽然他的诞生是出于自己的要求,但是自己也将他从破败的地下室里带出来,已经给予十几年的尊贵的生活。
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帝国的观赏台可以将整个皇都的景致依旧一览无遗,可芙蕾却觉得自己的眼前遮挡着一片浓重的迷雾。自己在皇都的眼睛正在被一个一个拔除。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芙蕾难得感到疑惑。
不过,很快就不重要了。她望向宫殿入口处。
空荡的宫殿被屋外的雨声填满。皮靴踩在石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格外明显。
来的会是肯恩,还是里德......孤独的脚步声回答了芙蕾心中的猜测。
爱德华的身影从阴影中一点点显现。他身着贵族常见的装束,外披一件黑色长风衣。风衣上有着金线刺绣的花纹。是荆棘缠绕于利剑之上,芙蕾对此毫无印象。
但那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自己的儿子,比起被权力遮住了眼睛的肯恩,要更容易对付。他的感情总是简单表露,容易操控。十几年中,芙蕾奥古斯汀特意培养皇子渴求关爱的性格。只要稍微招招手,再加上两句微不足道的称赞,他会比肯恩更加愚蠢。
权力的报酬高昂,但爱的代价很小。
芙蕾放松下来,露出一个笑容。
“回到皇都,为什么不先来看看母亲?”她看向那脚步声的来源。
芙蕾今日难得没有穿着议事的长裙。她将一头乌黑的长发挽起,由珍珠和宝石点缀的披风之下是干练的狩猎着装。
即便如此,靠坐在主殿皇座上的女皇与这里的氛围也有着说不出的和谐。
爱德华抬头看向芙蕾。“母亲”一词让他脚步停顿一秒,紧接着笑容重新回到了少年的脸上。
空荡的大厅中,两道身影遥相对望。窗外的雨下得愈发急了。
“您还能认得出我,真让我感动。”
“如果不是您不想见到我,又为什么会让我离开呢?”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内,爱德华已经走到了芙蕾的脚边。
芙蕾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我如果不想见你,现在这里应该站满了侍卫。我如果不想见你……来找你的就不会是图尔斯了。”
她的目光越过爱德华有如实质的视线,在他的脖颈处停顿几秒。当她看见爱德华黑色大衣遮掩下明显的红痕,表情变得古怪。
“你的伤还没好吗?”
帝国的调查员不是废物,斯托的失踪足以让芙蕾得知很多消息。爱德华在那场战斗中必然也受了重伤。原本按照自己对他的恢复能力的预料,他现在应该痊愈才对。
是因为斯托的特殊性吗?还是炼金术的某些影响?芙蕾在心中不断评估着自己的胜算,就和每一场战役之前相同。
爱德华专注地凝视着芙蕾,就如同千百次凝视莱尔一般。但若是和这双眼睛对视久了,就能发现其中的温柔像是河上浮冰,消融之后,只留下彻骨的寒意。
“对啊,我好疼。”他走上台阶,走到芙蕾的身侧,仿佛母子两人关系极好一般。
芙蕾撩起耳边的一捋碎发,在指尖打了个圈,神色放松下来。她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爱德华的脸颊。
“没事,我在这里。”
“你以后不用害怕了,亲王的事情很快就会被解决。到时候留在皇宫里继续做奥斯汀国最尊贵的皇子,不好吗?”
手帕是丝绸质地,肌肤触感顺滑。贴在脸上带着几分凉意。这句话像是刺痛了爱德华。他的笑容无法维持。爱德华眼神流露出惊恐,重新挺直腰,猛地拍开芙蕾的手。
“不好,我怕疼。”
剜在心上的刀子,远比刻在肉上的痛的多。
最开始进入皇宫时候,芙蕾也是这样。
身着一身华袍的女王低下身来,拿出一张手帕,轻轻的擦掉了自己脸上的污渍。
“别怕,我在这里。留下来做奥古斯汀帝国的最尊贵皇子,好不好?”年幼的爱德华听见芙蕾在自己耳边轻轻说。
芙蕾奥古斯汀在及其年轻的年纪就登上皇位,短短时间内平息了帝国边境几场纷争。对内她收束贵族势力,将权力集中于自己之手;对外她联通各个异族,使得与精灵和地精的贸易愈发密切。
年轻时的芙蕾奥古斯汀,是一位有着雄才伟略的帝王。这样一位帝王,会亲自俯下身等待自己的回答——是何等的荣耀?
跟在芙蕾身后的大臣也或多或少露出震惊的神色。他们议论纷纷,将爱德华视为了芙蕾最为重视的小儿子。
“考虑清楚了吗?”芙蕾再次询问。
记忆中,女皇乌黑秀丽的长发与小麦色的肌肤在一众弱不禁风的贵族中格外显眼。
她可以是克里特里丛林中的孤狼,皮斯坦高山上的羚羊,布里斯凯上空盘旋的雄鹰……但她绝不可能,也没有必要成为一个好的母亲。
当时的爱德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注视着这位奥古斯汀帝国历史上第一位女皇,轻声回答:
“好。”
高明且优秀的政治家,有着绝对的魄力,群众的拥戴还有突出的政治手腕。但相对的,他们也会有着不近人情,唯利是图,甚至贪得无厌的负面标签。
年迈的芙蕾奥古斯汀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可以为了笼络爱德华的忠诚,尽力扮演一个温柔的母亲;也能够为了自己的皇位,将相处十几年的孩子推向死亡的深渊。
爱德华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在皇都也有着自己的布局。无论是与芙蕾周旋,还是解决掌握自己把柄的斯托,爱德华的谋划其实早在几年前就能施行。
为什么他会心甘情愿地喝下肯恩的天仙子酒?
因为那一句——“天哪,你真是个怪物!”
“天哪,你真是个怪物!”芙蕾像是受到惊吓一般,扔下手帕。她看着爱德华面无表情的说道。
无论是表情,动作乃至微微上扬的尾音,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芙蕾奥古斯汀当年就是靠这个把自己给杀死?
场景重现,爱德华只觉得好笑。
当时的自己将芙蕾视为全部。即便自己已经知道她的计划,依旧对喜怒无常的母亲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被信任,被爱的期待,爱德华毫不保留地放在芙蕾身上。除此之外他也别无选择。
但是现在,自己遇到了子爵大人……想到莱尔,爱德华的神情温和下来。
就像在皮斯坦高山欣赏过真正的夜景,就不会再留恋皇都昏沉的天空。体会过他人情真意切的关心,就不会在沉醉于芙蕾营造出,虚伪的温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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