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轻鸿又抽出两本折子,“还有相关此事的折子,此两则都是上柬送些军饷兵粮至当地,让当地兵马降服。”他细细解释,“北疆大多荒地,粮水不足已久,当地官县大多贫瘠,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饲养兵马,才让流寇嚣张至此。”
“此举可省从京拨出兵力,前往北疆镇压流寇的精力。”
宁轻鸿搁下这两本折子,又抽出一折,“此为第三柬,本意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让镇守北疆的边疆兵前往流寇泛滥一地镇压,边疆兵年年都由京中送去的军饷养着,兵强马壮,镇压流寇最多也不过半月便可全然胜之,因着离得近,不缺军饷,也不用由京中派兵、派粮草增援,省时省力。”
“乌乌,若是你是哥哥,要如何选?”
乌憬已经晕了,他摇摇头,磕巴道,“不,不知道。”
宁轻鸿轻笑,“派兵灭寇,为着是什么?”
乌憬小声回答,“为了百姓?”
宁轻鸿温声,“既然是为了百姓,便不可马虎。”
“一劳永逸,再好不过。”
乌憬大着胆子接话,“那是选最厉害的?”可好像都很厉害的,除了……
他想了想,把宁轻鸿拿着的第一本折子抽出来,放到一边,“这个不要。”
家中幺子,没上过战场,一听就不靠谱。
他记得宁轻鸿跟左相是有仇的。
乌憬又想抽第二本。
宁轻鸿拦住他,“乌乌不是在排掉不厉害的吗?”
乌憬手一顿,又不知该如何办了。
宁轻鸿微叹,移开上柬让当地兵去镇压流寇的两道折子,道,“若是只靠当地官县的兵马能使流寇不再猖獗,那此事也不会闹到京中,只是补给一时的军饷粮草,也不能让其迅速变得兵强马壮。”
“且不说当地贫瘠,有被贪污之险,若是官匪勾结,反倒让流寇愈加壮大。”
宁轻鸿又抽出最后一则,“虽说近年来边疆一向少发战事,但难保外族蛮夷听此消息,在边疆兵力不足时,趁虚而入。”
他顿了顿,又将第三道折子抽出,“此人虽算勇猛,但只在京中领过兵,未曾出京上过战场、镇过流寇,难免马失前蹄。”
乌憬看着最后剩下的那道折子,一时有些不解,“可是,他不是,不是左相的人吗?”
虽然左相对皇帝好像也算忠心,但是他现在站在宁轻鸿这边,自然要为对方着想。
宁轻鸿,“那么就不能将兵权真正地派给此人,要再从哥哥手底下的人中派一位大臣去作监军。”他再抽那一沓折子中抽出三道,“此三人皆上奏可作监军。”
“他们三人都是哥哥的人。”
“又到了乌乌择选之时了。”
怎么还有?
乌憬真的快晕了。
宁轻鸿轻叹,“既然是瞧中了这位老将灭寇之能,监军自然要选不会多做干预之人,又不能选太过无脑之人,免得届时反倒被左相的人摆一道,彻底夺了兵权,还赢得了民声。”他淡笑着从其中抽出一道落款为“张松蕴”三字的折子,“乌乌头一次学着当家作主,不了解诸位臣子的性子,不怪乌乌。”
“可此事还未完,要派多少兵马,发多少军饷也要抉择,也大可宣此名带兵前往的老将前来殿中商议,但他是左相的人,要做好他并不会说实话的准备……”
这一件事只算小事,若是平日宁轻鸿独自处理,怕是一目十行瞧完,眼都不用阖就能吩咐下去,前前后后半盏茶的时辰都不用。
可现下他要同乌憬不紧不慢、有理有据地说清,却要花近半个时辰。
乌憬还要从头至尾捋好几遍,才将这十几道折子同一件事联系起来,背后的人物关系还错综复杂,他勉强想清楚后,就再也不想动脑了。
宁轻鸿瞧人神色要都恹恹的,只能轻叹道,“乌乌既然累了,便去御花园走走?”
乌憬本想拒绝,他摇头,“我陪着哥哥。”
宁轻鸿笑,“好不容易进宫一趟,乌乌不想你让人养着的那只小狗?”
乌憬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对方居然还记着这回事,有些犹豫地看了看人。
宁轻鸿抬抬指尖,“既然想去,便去罢。”一旁候着的拂尘瞧见千岁爷的手势,立即上前,去请天子起身。
乌憬被搀扶起来,没走两步就忍不住回头瞧一眼,出了殿门后,兴奋劲一过就后悔了,满是心不在焉。
“陛下以前怕是赶忙就跑着去了。”拂尘笑呵呵的,说着些趣话。
乌憬一时没吭声,不知怎么,把视线挪到拂尘的身上,看了一眼又一眼,欲言又止的。
拂尘不知怎么头皮发麻,直觉不妙,“陛下,您有话直说?”
乌憬又回头看了看,确认他们离殿门算远的,才问,“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得这个病吗?”
拂尘讪讪,委婉道,“奴才跟着千岁爷的日子也不算久,或许多多少少晓得一些,但一定不如陛下亲自去问爷来得全面。”他行礼,“求陛下就饶了奴才这一回儿,老奴是真不敢犯千岁爷的忌讳。”
就算千岁爷并不放在心上,也并不把此当作忌讳,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却不能真的去试探主子的态度。
乌憬安静了好一会儿,走了许久,才回,“我问了的。”
“他不同我说。”
声音很小。
第90章 帮 你哪里心情不好
先前他问时没得到回应,还并不觉得委屈,现下再回想起来,又觉得当时宁轻鸿只淡淡一句“无甚好说的”,怎么看都像避而不答、转移话题之举。
越想越觉着刻意。
瞧见小主子情绪低落,拂尘也不敢随意搭话了,两位主子的事,还事关千岁爷,他怎么敢掺和进去。
只得一路无声地带着陛下去了御花园。
那只瘸腿的小野犬在御花园的草丛里撒泼撒得正欢,因为是天子养得,九千岁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下此地的宫人都把这只狗当个主子一样供着。
养得它毛光水滑。
乌憬本以为他出宫这么久,这只小狗应当不记得自己了,不曾想他才靠近没多久,还在撒欢儿跑的小野犬就晃着尾巴转了一圈,锁定在远处的少年身上。
而后拖着残腿就欢快地跑了过来。
乌憬不曾想它还记得自己,先前低落的情绪一下扫空了,又怕吓走这只小狗,蹲下的动作都比先前慢了许多。
试探地摸了摸这只小野犬。
因着快到午时,日头也比先前旺盛了许多,秋日的风不再寒凉,是极为让人舒适的温度。
宫人也早将过季的花种移植,栽了新的进来,御花园一眼望过去,同春日无甚区别,都是当季开得正艳的话。
虫鸣鸟叫声渐起。
呼吸都变得清新。
乌憬摸着小狗,刚刚在越级殿被奏折朝事弄得晕乎乎的脑袋跟坐累的身子都缓了过来,有些闷闷的心情也有一点舒畅了。
比先前要好上许多。
是该出来走一走的,
那人说的没有错。
乌憬摸着小狗的手一顿,想到宁轻鸿,又有些闷起来。
这只小野犬感知不到他的情绪,只欢乐地翻着肚皮。
乌憬只得陪它玩了好一会儿,抱着小狗到凉亭里坐下来,渴了喝些热茶,饿了吃些点心,吃饱穿暖后,今早没睡好觉的后果这时冒了出来。
他困了。
乌憬身旁虽然跟着很多宫人伺候,但不知是谁特地吩咐过,贴身跟着他的只有拂尘,其余宫人都低头垂眼地候在远处。
他对拂尘有些熟悉了,也没有丢不丢面一说,径直扯了扯身上披着的狐裘,摸了摸铺得软乎的小榻,准备就在这睡一会儿。
少年抱着怀里的小野犬,没一会儿就睡下,他翻了个身,有些无聊的小狗又跳了下来,自个跟自个玩去了。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乌憬是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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