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茗和蒯承允结婚是出自联姻,也出自爱。
她曾庆幸她是嫁给爱情的联姻,两全其美。
婚后两人的感情很好,只在小儿子的教育上出过分歧。
她想改变蒯承允的教学方式,屡次尝试都没有成功。
尤茗的家族势力不比蒯承允小。
一直妥协,也是她态度不够坚决。
在强势改变教学方式和担心过于强硬导致夫妻感情破裂的选择里,尤茗选择了后者。
那时尤茗的想法是什么呢。
蒯意是她的孩子里最乖的,学习是累,和外界的接触少是对成长不利,但孩子还小,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改变丈夫的想法。
怀柔的办法,导致这件事一拖再拖。
尤茗觉得愧对小儿子,想弥补心里的愧疚,在众多子女里表现的最为疼爱蒯意。
她会在蒯承允不在的时候推了课程单独带蒯意出去玩,也是弥补的行为之一。
蒯意十岁的时候,是尤茗和蒯承允矛盾最大的时候。
尤茗内心的愧疚压抑的太久,脾气控制不住,开始和蒯承允吵架。
初升高的成人体验是爆发的节点,两人剧烈的争吵、冷战,直到蒯意失踪。
后悔吗?
尤茗后悔的要死。
她背后有尤家,完全可以带着蒯意离开,为什么要做那些无用的争吵。
想改变蒯承允的想法,是对他还抱有期待,期待他能改变。
因为她的期待,她付出了失去小儿子的代价。
离婚也晚了。
带着对小儿子的愧疚,尤茗一直没有放弃寻找。
不断地增加悬赏金额,提供任何真实消息都会获得不菲的悬赏金。
哪怕知道有消息星督局会打电话给她,还是每隔几天就去询问一遍。
努力了七年多,一无所获。
真的找回小儿子,尤茗才知道愧疚、后悔和失去儿子等等情绪对她造成的折磨,和蒯意受的苦比起来,有多微不足道。
她不该嫁给蒯承允。
不该在蒯承允用错误教学方法的时候选择妥协。
不该只顾着争吵,没有发现蒯承允诱导蒯意自己走到监控死角。
不该给蒯意种下了善良的种子,又无力保护没有长成的幼苗。
不该教育蒯意不能撒谎,让他无所顾忌的将想法告诉恶魔。
最不该告诉蒯意,没有不爱孩子的爸爸妈妈,让单纯的蒯意没有防备心的落入蒯承允的陷阱。
太多不该了。
她历数着她的错误,不想遗漏一处。
当知道她所有的错误决定,全部反噬到蒯意身上的时候,尤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儿子,怎么做,才能弥补一二。
病房里很安静。
蒯意平躺在病床上,眼睛直直的看向天花板。
尤茗的二女儿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妈,我和哥去找医生再问问具体情况。”
说完,拽着旁边的男人走出病房。
蒯意是最小的,尤茗的其他子女早已成年。
蒯、尤两家是大家族,尤茗手里有尤家的股份,财力并不比蒯家小。
尤茗和蒯承允离婚时,两人的孩子选择跟着谁都不亏。
他们兄妹两本就是跟着尤家姓。
父母离婚时,不用费心选择,自动跟着妈妈尤茗。
对回来的蒯意,尤倩薇是不满的。
从小,她看着蒯意受尽父母的宠爱,
失踪后父母因为他吵架离婚,她的妈妈终日寻找心爱的小儿子,哪里顾得上她。
走在走廊里,尤倩薇小声道:“哥,蒯意回来,爸还成了犯罪分子,名下的资产不知道能剩下多少,那两个早晚也得回来攀附妈妈,你甘心属于我们的家产被瓜分?”
男人没有提蒯家的弟弟妹妹,眼神儿犹疑道:“蒯意都这样了。”
显然,他也不想再多出任何一个分家产的,不过是对蒯意能活着继承母亲的财产存疑。
“哥,你不会那么傻吧。”尤倩薇嗤笑一声,“爸那么疼爱蒯意,能让他受多少苦,要不是不愿意做实验员,不会落到成为实验体的下场,现在装成这样博取妈的同情,指不定打着分走更多家产的打算。”
……
两人小声交谈着从时元嘉身边路过。
兄妹两人没有在意背着身的时元嘉,只当是哪个病人的家属守在病房外。
在两人走后,时元嘉转身走向病房。
他开始担心起蒯意以后的生活。
尤家,好像不是一个修养的好地方。
除非尤茗彻底将蒯意和她其他的孩子隔开,否则难免会发生冲突。
时元嘉没有掩藏脚步声。
察觉到有人来,尤茗转身查看。
见到是时元嘉,立刻站起身来道:“时治愈师,您怎么来了。”
时元嘉笑道:“来看看意意。”
听到熟悉的声音,蒯意的眼睛转了转,看向时元嘉的方向,“军……士……哥……哥……”
走到病床前,时元嘉抱着花蹲下。
将花凑在蒯意的眼前,笑着轻声道:“意意,感觉身体怎么样,这是哥哥给你买的花,祝你早日康复的。”
淡淡的花香传来,很好闻。
眼前的笑,同他在实验室睁开眼的时候见到的如出一辙,笑容前簇拥着朵朵盛开的鲜花。
是这个军士哥哥将他救出来的,可以信任。
潜意识里生出这样的念头,蒯意试探着伸手,试图抚摸花瓣。
感知到生机,像触电般倏地收回手。
“没关系的,是送给你的,可以摸。”时元嘉的手指摸上花瓣,边做着示范,鼓励的看向蒯意。
能尝试感知外界,情况就不是最差的。
有喜欢的东西,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两人的眼神儿对视,时元嘉一直面带笑容鼓励的看向蒯意。
手下时不时的摸一摸花瓣,不厌其烦的做示范。
蒯意不动,他也不动,执着又耐心的等待小少年迈出探索世界的第一步。
时间大概过去了十几分钟,蒯意垂眸看向梅如月花,慢慢地伸手。
期间,他会抬眸再去看时元嘉。
像是被危险吓的不敢出窝的小动物,探出头来试探外面的环境。
学着时元嘉的样子,蒯意尝试的摸向花瓣。
指尖接触到花瓣,软软的、滑滑的,有着轻微凸起的纹理质感,还有些湿凉,带着奇异的柔软弹性。
“香……软……软……”,蒯意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他对花的喜欢。
尤茗捂住嘴,眼含着泪。
自她见到蒯意,蒯意一直是不同外人交流的状态。
只在初见她时叫了一声妈妈,就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心理医师诊断过,说蒯意会陷入自我囚禁的世界里,拒绝与外人交流。
这是被困实验室多年发展出来的自我保护机制。
不受蒯意控制。
一旦他感知到任何有伤害到他的可能,便会陷入这样的情绪。
伤害到他的可能不是真的能伤害到他,而是蒯意感知到一星半点儿的情绪不适,哪怕是个没有恶意的陌生人,让蒯意产生不安的感觉,都会进入那样的状态。
这个范围就太广了。
尤茗试过和蒯意单独待在一起。
她能感觉到小儿子在努力回应她,但也只能回应一点点儿。
时常不受控制的眼神儿呆滞,感知不到她的存在。
蒯意对情绪的感知好像特别敏感。
尤茗猜测是她没控制好情绪,影响到了蒯意。
对她这个妈妈都这样,对外人的情况更差。
不管是她的大儿子和二女儿谁在,或是进来一个陌生的医生、护士,连一个眼神儿交流都不会有,将所有人排斥在他的世界之外。
这样的情况,除非蒯意生活在没有外界打扰的真空世界,可那样的环境又不利于恢复。
恶性循环,好像怎么做也不行。
在这样的情况下,时治愈师不仅让蒯意感知到他的到来,开口叫人,还能听他的话去抚摸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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