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放不下。
方箐箐始终觉得解夕朝身上有一些其他人都没有的特质。最简单原始的善恶观,最细腻周到的考量,以及绝对高于平均水准的责任感。
比如影视剧的三观,比如爱豆的影响力,比如公众人物的言行举止。这些……本该存在但早就被大多数从业者、甚至观众遗忘的东西。他还记着,并且恪守。
比如以善良回报善良,面对恶意,即便反击,却仍然保有理智的余地。
再比如全世界都觉得他可以到此为止。但他却还可以想到别的——
另外一部分全然无辜的练习生。
她说:“行吧。”
本来可以舒舒服服在金殿里躺下的小王子要去当救世主,她作为领工资的当然拦不住。
她跟解夕朝对了一下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工作,就跟解夕朝分头上了车。
解夕朝在车里睡了一会儿,醒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基地门口。
他道过谢下车,没急着进去,先在门口的便利店买了包润喉糖。
糖纸丢进门口的垃圾桶,他在夜色里吃了会儿糖,才走进了灯火通明的练习室大楼。
他想的是:看一眼就走。
不看这一眼他睡不着,看了一眼,说不定人都不需要他,他也好直接去酒店安心睡觉。
毕竟都是成年人了……
解夕朝接过扑到他怀里的丁亚亚:“啊啊啊解老师TT”
解夕朝:“……”
虽然,但是。
几天不见。
丁亚亚同学,你怎么变娇了。
-
变娇……不是,变化的不止丁亚亚。解夕朝从眼神中能看出来变化。
那里有愧疚还有后悔,一些解夕朝稍加思索就能明白前因后果的事。
人总要在成长过程中经历错误到正确。
纠正的方法可能是他人的指点,但亲身经历才足够刻骨铭心。
解夕朝教人惯常的手法是让对方撞一撞无伤大雅的南墙。但这一回却的确不是他有意放手。于是南墙就成了补不上的南墙。
当务之急显然还是公演,他很直接地说:“你们当中的有些组,我救不了。”
救不了。
始终在前进的组哪怕有一些小瑕疵,也还可以亡羊补牢。
譬如只是舞蹈细节不够的梁翊组,譬如虽然哭得很可怜但其实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只需要调整一下整体效果的丁亚亚组,再譬如——
解夕朝原以为《万里》组在队友出事之后会一蹶不振,但在新C位的带领下,其实把他之前的要求全都贯彻落实。
当天晚上他其实收到了新C的道歉,稍显多此一举。毕竟背后嘴人的只有齐相杰,但小孩儿措辞冷静礼貌,不卑不亢,首先表达歉意:并未及时出言阻止,中间解释来龙去脉,声明必要的时候愿意配合作证,最后表达感谢。感谢解夕朝这么久的付出。
解夕朝看了眼这孩子的个人资料:
于颂。
今年只有十八岁。
混娱乐圈,资本当然重要。但缺少通透和聪明,遇上拼不过的,一招不慎就是满盘皆输。相反,人没问题,哪怕背景稍欠,总有出头的时候。
剩下的还有两三个组,整体都已经差不多了,只需要稍加调整。
除此之外,救不了。
女娲补天也要时间,结果就是群嘲。
剩下的几个舞台在公演当晚就被无数repo毫不留情批判,几乎能预料到的,节目播出,嘲讽的声音只会更多。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没有人抱怨。一公淘汰,100个淘汰一半。大多数人的选秀之旅就像是往大海投进一颗石头,毫无结果。
他们浪费了一次很好的机会。
有人私底下跟解夕朝道谢,道着道着哭了。
解夕朝叹口气,说:“加油吧。”
说到底,他人的命运。他改变不了,路只能自己去走。
他懂了。
练习生也懂了。
淘汰的人离开了,留下的人在活动室里坐下。
解夕朝申请的,没有摄像机的谈心局。
他很无奈地说:“有话可以直接和我说,不要往我房间偷偷塞小纸条……你们是小学生吗?”
他在基地也有临时休息的地方。这两天表面看上去空无一人,实际上热闹得很。隔三岔五就有“小惊喜”。
他都快小纸条ptsd了。
活动室内鸦雀无声,小学生们脸憋得通红。
最后,还是其中一个胆子大一点,用小声但足够清晰的声音说:
“解老师,我们知道错了。”
*
有的人知道错了,但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来不及。而有的人知道错了,尚且还有补救的机会。
尽管如此,那天的最后,解夕朝还是说:“二公,我会稍微改一下教你们的方式。”
他顿了顿:“除了固定的大课。有问题的,想好问题来找我,如果连自己的问题在哪里都不知道。那么还是先自己琢磨琢磨吧。”
他是在筛选。
筛选真正在这场比赛中需要帮助的人。
筛选有悟性的、积极的、同时能够持之以恒走下去的人。
没有人有异议。
一公淘汰,紧接着就是二公的准备。
这一阶段的练习生就像是站在悬索桥的中央,进度条过半,前方仍然是一片迷雾。
而到了中期排名播出,这份迷雾才稍稍拨开一些。
局势开始变得明朗。哪些人能够出道大家的心里也逐渐开始有了自己的预估。这个时候也是各家公司发力的时候。练习生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再像最开始那么和谐。
对外,成长线出来之后,粉丝开始真情实感。期待和排名成为了一切的焦虑源,走到这的练习生,基本都是想要出道的。最开始摆烂虚度的态度再也没有在这个阶段看到,所有人紧张而竭尽全力地练习着二公的曲目。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人崩溃了。
-
崩溃的是解夕朝有印象的一个男生。
他的排名其实一直在上位圈,实力也不错,但他的一公出现了重大的失误。以至于哪怕他在二公练习的时候一直很稳,他也处于极度的焦虑中。
他在粉丝面前也一直是开朗爱笑的样子,只是那一天练习结束,每个人都累得不行得各自散去之后,他留在了练习室。
空荡荡的练习室内,穿着运动服的男生坐下来,把脸埋进膝盖,陷入了难以自控的、像是要把人吞噬的情绪黑洞中。
就在他快要难以控制地发出一声抽泣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他吓得眼泪都快停了,抬起头,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很多年以后,在殷李真正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男团爱豆的时候,他还是能在午夜梦回清晰地回忆起这一刹那的眼神交汇。
说是一眼万年太过矫情,但是这个对视、和在这之后的短暂交谈,的确成为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咬着牙让自己坚持着走下去的,唯一的精神支柱。这一点,他不止一次地在采访和电台中以一种极为真挚和郑重的姿态提及。
而此时此刻,他只是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红眼兔子。
他说:“解,解老师……”
解夕朝嘴里含着糖,跟他打招呼:
“哭着呢。”
殷李:“……”
饶是已经伤心得都快抽噎,他还是忍不住腹诽。
听听这是人话吗。
腹诽归腹诽,他还是有些羞窘的。
羞窘之余,他还有些害怕。
之前的事历历在目,谁都知道解夕朝眼里揉不得沙子。其实殷李也觉得自己哭得很没意思,很懦弱,一个合格的偶像,是应该能控制好自己的所有压力和情绪的。
他怕解夕朝批评他。批评他也没什么。他只是会更难过。
但是解夕朝没有。
他在他身旁坐下来,从兜里摸出了两样东西递给他。
他接过去,发现是一包纸巾和几颗糖。
殷李接过去,糖纸在黑暗里发出了细碎的声响。
解夕朝没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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