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眼看去,被子上的血太过触目惊心。
被子下的人侧躺着,腿部微微屈着,露在外面的两条手臂垂在枕头上,将他的面容半遮挡住。
几缕发丝垂落在他的脸侧,贴着眼尾的那一节头发被水渍凝成了一块儿。
整一个姿势都呈现着保护状,又像是对外界充满了排斥,从而表现出的异常不安。
陆折看不清沈白舟的面容,注意力都被沈白舟露在袖子外面的,那一节白皙紧致的手腕吸引住。
沈白舟的手腕上多了几道抓痕,没有伤到深处,只是抓破了皮肤和表层的肉,划痕上渗着快要凝固的血。
但是在白皙的衬托下,那几抹红色异常显眼。
这些抓痕的角度、大小,以及抓痕的力道,可以看得出来,这是沈白舟自己抓出来的。
而且以血渍凝固的程度,这些抓痕是陆折到达病房前的时间里抓出来的。
那个时间点,医院正在给沈白舟注入镇定剂。
镇定剂有镇定催眠的效果,在那种情况下试图抓伤自己,就只能是为了用疼痛来保持清醒。
陆折整个人僵在病床边,垂在身侧的指尖轻颤,倍感踌躇。
面前的人实在是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散去,让陆折内心的软肉莫名地酸疼,根本不敢冒然上前。
只是一个晚上而已,人怎么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严棣和换班的医生聊过之后,走到陆折身边,轻轻拍了下陆折的背,拉回了陆折的思绪。
严棣压着声音,凑在陆折耳边道:“镇定剂的药效刚上来,沈白舟暂时不会出什么事。”
“你现在想回家的话,我送你回去。”
陆折的目光从病床上收了回来,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消化掉严棣的话,继而满脸不解。
陆折问:“什么叫我想回家,不是你们说沈白舟这里需要我的帮忙吗?”
“镇定剂控制住了他的情绪,所以不用你帮忙了。”严棣解释,“医院这边知道你和沈白舟没有关系,不会强迫你留下。”
陆折沉默了。
他明白了严棣和医院的意思。
他和沈白舟非亲非故,他过来帮忙是情分和善意,但是这件事并不是他必须要完成的义务。
现在沈白舟情绪控制下来了,所以他不想留在这里的话,可以直接离开。
陆折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沈白舟,心里那抹酸软还未消退,甚至还多了一抹和昨晚一模一样的怪异。
他打从心底不想离开这里。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跟着严棣来医院,看望沈白舟是出于善意,或许还有同情。
但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拽住了他,似乎一离开医院,就会有无尽的担忧一股脑儿挤破他的心脏。
“哥,我不想走。”陆折再开口,语气里添了几分坚定。
早在陆折沉默的过程中,严棣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听到陆折想要留下来,他并没有感到意外。
严棣瞥了他一眼,桃花眼微挑:“为什么不想走?”
陆折道:“你刚才说镇定剂的镇定只是暂时的,要是药效过了,沈白舟清醒过来后再发生之前的事情,医院打算怎么办?”
“沈白舟这样的精神状况下,医院不会一直给他打镇定剂。”
陆折默了下,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而且……镇定剂的副作用,太痛了。”
“沈白舟他……根本承受不了。”
望着床里沈白舟单薄的身躯,想到镇定剂的副作用,陆折的话到了后面,不知不觉带上了一点颤哑。
严棣捕捉到了陆折的情绪变化,意味不明地深深看了他一眼,但是并没有看出陆折异样。
似乎那点颤哑,是他无意识带上的。
严棣知道自家宝贝弟弟心善,但是没想到给人共情成这样,这沈白舟还没承受上镇定剂的副作用,陆折反而自己害怕了起来。
他心疼地抬手揉了下陆折的后脑勺:“罢了,你想留在这里帮忙就留着吧,但是别逞能,知道么?”
陆折深吸了一口气,驱散了身上的压抑:“嗯,我知道了。”
-
急诊室人流量大,没多久急诊病房就快要住满了人,安静的病房开始变得嘈杂。
医院担心沈白舟醒来会被这些声音刺激到。
于是,直接给沈白舟安排去了特殊病情的单人急诊病房。
嘉一院出了名的人性化,会给特殊的病人申请医院的补助金,所以搬进单独病房不需要办理任冗杂的费用手续。
陆折留在病房里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只能刷刷手机消遣时间,偶尔靠在床边补个觉。
早上回家睡回笼觉前,他在严棣的早饭里摸了一个小笼包垫肚子,勉强算是吃了口早饭。
现在临近饭点,陆折已经饿得不行。
看着没有醒来迹象的沈白舟,陆折准备去医院附近解决一下午饭。
离开前,因为不放心沈白舟的情况,所以陆折起身后,特地俯下身去确认一下沈白舟有没有醒来的迹象。
搬病房不需要动病人本身,直接移动病床就好。
沈白舟此刻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手心和发丝都挡着他的面容,让人看不真切。
为了放心离开,陆折忍不住伸手去撩开沈白舟垂在脸侧的发丝,动作很轻,也很小心翼翼。
但是陆折没有预料到,自己刚一撩开沈白舟的发丝,沈白舟闭着的眼睫便有了颤动。
陆折几乎第一时间确定了沈白舟是要醒过来,呼吸下意识放轻。
反倒忘了他自己还俯着身,指尖也堪堪停留在沈白舟的耳侧,忘了要收回来。
床上的人慢慢地睁开眼睛,瞳孔失焦略显空洞,像是只本能地醒了身体,灵魂还未来得及跟着苏醒。
然而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阴影,以及耳侧温热的触感,哪怕意识混沌,沈白舟那双黑眸瞬间就凝聚了视线。
犹如被什么恶心的东西靠近,眼睛里被狠厉占据,投向阴影来源处的目光锐利又凉薄。
沈白舟意识回笼,想起了那些人对他的触碰,也想起了那些人给他注入东西后,令他昏睡过去的事情。
他以为又是那些人里的其中一个人要对他做什么,已经做好了要抵抗的准备。
当他目光投到对方身上,对方并不是他想象中的人在触碰他,却是他心心念念都想要被对方触碰的人。
怔然间,沈白舟眼睛里的狠厉散得一干二净,眼神清明透彻,微微侧过脸一眨不眨地盯着陆折。
陆折被沈白舟眼睛里一开始的狠厉吓了一跳,脊背发僵。
就像夜间被一头孤狼紧盯,脖颈随时都有被咬断的可能。
但是下一秒,吓住他的狠厉瞬间就从沈白舟的眼睛里消失了,快得像是刚才他产生的错觉。
陆折放松了脊背,收回手,直起了身。
迎着沈白舟清澈的目光,自己刚才没经过同意就触碰了对方,想着要说点什么打破这抹尴尬的氛围。
陆折轻声道:“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口渴吗?要不要喝水?”
“医院为了你的身体着想,给你换了新的病房,安静的环境有没有让你轻松一点?”
陆折自顾自地说着,还去给沈白舟倒了一杯水,拿着水杯,他偏头去看一直沉默的沈白舟。
不看还好,一看他手里的水杯被他狠狠晃了一下,水杯里晃出来的水是温的,但还是把他的手烫到了。
一直烫到他的心尖,心尖止不住地一颤。
沈白舟的视线死死地盯着陆折,哪怕眼睛干涩,都不肯眨一下,清明透彻的眼底已经布上了红血丝。
不像那些受了委屈的人,眼睛里续满眼泪就会让人知道他很委屈。
沈白舟的眼睛只有红血丝,没有续起一点眼泪,投过来的眼神透着倔强和失意。
明明没有眼泪,偏偏让人觉得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也是这样的眼神,更让人心中酸软和心疼,更加不敢让人就这么直直地对上视线。
陆折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眼神,匆忙移开眼神,把手里的水杯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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