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琳今年七岁,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也算是个小大人了。她记事早,娘亲还在的时候,爹爹和蔼可亲的模样她见过,也许是对父亲还抱有期望,亦或是期盼和希望作祟。
总之,在林朝说完抱歉之后,面条逐渐上升的热气蒸腾了眼眶,她瘦弱有点凹陷的脸上落下一颗又一颗的泪珠。
哭声从如同幼猫的呜咽逐渐大声,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像是要把这几年所有的委屈和害怕都哭出来,最后哭得嗓子都哑了。
林朝起身将她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头发轻抚,等她不哭了,才柔和的哄着她:“好了好了,你看,面条都要凉了……“
听到面条要凉了,任琳这才逐渐缓和过来,只是时不时打个哭嗝,一边抱着碗吃着面条。
林朝看了眼外面微亮的天色,赶紧吃了最后几口,趁着还早,他去附近的山上转转,看能不能抓点猎物回来。
“乖,爹爹出去一趟,大概最多一个半时辰就回来,晚点弟弟要是醒了,你到锅里给他下点面条吃,碗等爹爹回来洗,等我回来就去你外祖家。”见她点头,林朝放心的拎着柴刀,背着背篓出门了。
第04章 古代干旱灾荒(四)
狭小却又空荡的厨房里只剩只剩下瘦弱的没几两肉的任琳,她手捏成拳头,手背揉了一下红肿的眼睛,鼻头酸涩又快流下眼泪。
她扒了一口面,看见碗底不小心被筷子戳破流出溏心的鸡蛋时愣了一下,心里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原本惶惶不安的心脏落到了实处,逐渐安稳下来。
爹爹真的会变好吗?她不敢奢求,只是在心里希望自己不要再被卖掉就好,就算被打被骂也好,只要……不要再被买去那个地方。
林朝拎着柴刀出门,呼了一口气,说实话,他想了半天才编造出这幅说辞,向来性格较冷的他不太喜欢太过煽情的场面。
但是不得不说,这两个孩子太过懂事,也太不记仇了点,换做是他,他绝对不会原谅,毕竟他是个小气又喜欢记仇,眦睚必报的家伙。
山林间不少草木都枯黄了,高山最外围也已经没有动物们出没的脚印,就连飞鸟都鲜少看见几只。
动物们都灵敏得很,等过些日子,怕是都全部要躲进深山里面去了。
走了半天才抓到一只野兔和狍子的林朝停下了继续往前走的脚步,采了些草药后放在了背篓里面,转身路过竹林时,削了一根竹子。
从山里顺流而下,还有余泽的溪涧里叉了几尾肥硕的鲤鱼,全部用藤蔓穿起来,挂在了背篓后面的钩子上,这才拎着放不进去的狍子快步下山。
林涯回到那个破旧的小院时,姐弟两都已经收拾好了,正搬着凳子坐在院子里分享着那根已经融化了的糖葫芦。
“爹爹!你回来了!”任朝露出小虎牙,嘴边还挂着淡红色的糖浆,手里捏着啃得满是口水得糖葫芦想要递给他。
任琳则是看到他手中拎着的狍子和背上沉甸甸背篓,连忙跑过来伸手想要帮忙拿。
林涯侧过身表示拒绝,看到她有些失落的模样后把手里的柴刀递了过去,“把这个放到柴房去吧。”
“嗯!”任琳小心地拿着柴刀,露出羞涩地笑脸。
让任朝自己吃糖葫芦后,林涯走到厨房,把鱼放进了水盆,狍子和野兔也打算回来再处理。略微收拾了一下,换了件像样的长袍,从箱子里拿出了昨日买的几匹细布,酒水和点心。
出来看两兄妹也已经擦干净脸和手,林涯合上院子大门出发去镇上。
任景的岳家住在镇上靠外的一家普通院子。因为镇上唯一的一位夫子,平日里虽然学生不多但是生活还算不错。
家中一共四口人,除了嫁给任景,已经死去的大女儿,膝下还有一对龙凤胎。龙凤胎如今也才16岁,都还未来得及定亲。
任景妻子一家姓许,父亲许彦性格温和,对待学生却较为严厉,母亲张氏性格温婉,曾经是大户人家出身。大女儿名为许璃,至于龙凤胎,兄长名为许瑾,妹妹名为许玥。
任景自从伤了手后,再也没有上过许家的门。
好在记得路,林涯带着两个孩子一路走到镇上,约莫半个多时辰,穿过几条热闹的街道后,最后停在一家院子门前,轻轻扣响了门上的铜锁。
“谁呀?来了。”开门的是张氏,也就是任景的岳母。
她身上穿着普通的素色衣衫,头发梳的光亮干净,上面插了根银簪,面容看起来有些苍老,但是周身却蕴藏着几分女子特有的柔和。
“外祖母!”“外祖母!”
林涯清楚的瞥见张氏开门的瞬间,看见他的一瞬间面色有些微微变化,但是低头看到两个孩子后眼神变得十分柔和。
“朝儿,琳儿,快进来。”她一手拉着一个,叹了口气对林涯颔首。
“你也进来吧。”
“娘,这几年……是我对不住你们。”林涯把东西放进了堂屋,微微绷起心神,一边在心里组织语言,一边诚恳的道歉。
“这些面上的话就不用多说了,你今天若是来借银子的话,就趁早死了那条心吧。”
顾忌着一旁的兄妹两,张氏止住了话,把他们带去了内室,从屋内柜子里拿出了点心给他们吃,让他们别出去后,才回到堂屋继续和他说话。
看着收拾得像以前一样的女婿,她眼里闪过一丝恍惚,想到了早逝的女儿,又想到了屋内皮包骨的两个孩子,后悔没有早点接走他们。
“既然今天把朝儿和琳儿都带过来了,就把他们留下吧。也是赶得巧,就算你今天不把孩子带过来,明天我们也是要去把孩子接走的。”她狠下心,语气带着点心如死灰的平静,曾经他们夫妇两也是把他当亲儿子看待的。
在任景出事后,他们一家人也伤心气愤,可是看到他自暴自弃,性格大变,整日里沉迷酗酒赌博后又化为了不争气,到如今更是放弃了。
而在任景的记忆里,几乎没有看见过张氏这副对他失望至极的模样。
林涯知道,在这个小地方,几乎是上午做了什么事情,下午就能传的到处都是。所以肯定因为是原身把闺女卖了这件事情被人传了出去,眼前的妇人才会这种态度。
被迫帮人背锅挨骂是种什么感觉,林涯总算是体会到了。但是他也只能忍着,开始解释。
张氏的表情从平静变得讶异。
“你来做什么?!”门外传来一声怒斥,急匆匆踏入了两道身影。原来是许玥看到他带着孩子上门,防止他耍无赖,并没有露面,而是刻意悄悄从后院离开提前把父亲从学堂叫了回来。
林涯暗暗叹了口气,看着许父额上细密的汗水等他缓了口气又开始重新解释。
“你、你说的是真的?!”许父有些惊愕的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发现他竟然和之前那副颓废无赖的嘴脸当真不一样了,才半信半疑的叫他坐下。
“……关于琳儿,之前是我昏了头,您二老要打要骂我也认,只是那日睡梦间,我见到了璃儿,是她骂醒了我。”
“璃儿……”想到早逝的女儿,二老对视一眼,眼眶都红了一瞬。
一旁端着茶水上来的少女更是眼眶一红,直接落下了眼泪。
“其实璃儿还告知了我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我刚开始也觉得只是一个梦,可是种种预兆与迹象都表明了并非是无稽之谈。”
林涯考虑过了,若是之后一起逃亡,那有些事情必定不能瞒着,最好是早做打算,所以还是决定把天灾这件事透过这种方式说出口。
“旱灾?”许父思索着,眉头逐渐皱起来。
“去岁至今为止,雨水确实少了些,若说旱灾倒是不至于,仅凭这些猜疑如何能够当真。”
“可是若是真的……”张氏平日里常常会带着女儿去水边洗衣服,近日河水确实下降了一大截,因此有些相信。
子不语怪力乱神,古人对这些预兆或者是预知梦之类的有种莫名信服。
“若是真的……”许父沉吟片刻,忽然叹了口气,“这兵荒马乱的,又能往哪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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