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糟糕了,他想。
明明他们的关系刚刚才好转。
不久前还一起打台球。
他台球打的很好,还试探着纠正了卫听澜一个不太标准的姿势。
卫听澜对他说谢谢,他笑起来很好看。
贺青临说:“对不起,今天的事,我会给你个交代。”
卫听澜知道他的苦楚。
而且就是不说贺青临,魏兰毕竟是他哥的亲姐,爱和恨之间的灰色地带,亲人之间,说不清。
索性也没出大事。
他无意追究,只道:“没事,我从你妈那薅了一千万,不算亏。”
不到十分钟,卫听澜推着魏川离开。
景晟说:“到了告诉我一声。”
魏川看了景晟一眼,景晟也看向他。
很短暂的对视,似乎没什么意义,魏川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寂静,仿佛在看草木。
景晟不自觉攥拳。
卫听澜对景晟说:“知道了。”
卫听澜和魏川刚出门,身后有人追了过来。
是魏兰。
她在听到魏川来就不敢再发出动静,但魏川真的只来接人,问都不问她一句,又让人很无法忍受。
而且卫听澜都说了,一千万,事情了了。
魏兰冲出来:“魏川!”
魏川没回头。
卫听澜回身看她:“你又要干什么?”
魏兰盯着魏川搭在扶手上的手。
这一眼看去就养尊处优的手,曾经在陷阱里挖了两天两夜才爬出来,那时的魏川,狼狈的像条野狗。
魏兰记的很清楚。
因为那陷阱是魏兰的弟弟挖的,她最喜欢的弟弟,她被邀请去看热闹。
这个弟弟如今断手断脚,不知被丢去了哪里。
魏兰恶意的说:“魏川,姐姐今天和你可爱的弟弟聊了很多,你猜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后面魏兰就闭嘴了,贺青临捂着她的嘴,对魏川说:“小舅舅,对不起,我会管好她。”
魏川没说话。
没有人知道,他几乎瞬间浑身都长出无形的触角,想要探测身后的少年是不是在嫌恶或者恐惧。
可惜,他没感觉到什么。
卫听澜推着轮椅离开,走出几步后又回去。
桌上有两杯水。
之前林叔倒的。
卫听澜已经用了一杯。
这一次他索性用了另一杯,没看贺青临,他狠狠将水泼在魏兰脸上。
这样,气儿终于顺了一些。
回去的路上,车里几乎一片死寂。
阿六和万云都不敢往后看,恨不能自己变成灰尘或者别的什么,怎么不引人注目怎么来。
眼睛容易掌控,大脑却不容易。
他们思绪很乱。
所以,魏兰到底说了什么?
是不是今天之后,小少爷就会避他们老板如蛇蝎?
即使事出有因,但那些血腥暴戾的过去,的的确确就在那里。
卫听澜很累。
他小时候过的艰难,大概是地基没打好,精力一直都不是很旺盛的那种。
这一晚又是玩又是喝酒又是被绑架。
昨晚还熬了夜......
但是有比累更重要的东西。
某种直觉让他看了魏川一眼又一眼。
魏川一直目视前方,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平静冷肃,端正矜贵如同玉雕。
但卫听澜知道,这很不寻常。
以前他看过去,他哥即使不看他,也会立即问他怎么了。
现在,两人之间好像有了隔阂。
魏川竖起屏障,不是他面对陶家乃至肖家时,那种居高临下的威压。
是冷漠,是排斥。
是告诉身边的人,不要靠近。
卫听澜揉了揉眼睛,好让自己清醒一点:“哥,之前魏兰说了几句话,我听的很震惊。”
要不是魏兰当众叫嚣,他不会提这个。
每个人都有自己界定的隐私,他哥不说,卫听澜不是非要探究。
毕竟眼前的人,当下的事,才最重要。
车子猛的一颤,是阿六不小心踩了刹车。
后座的两个人,谁都没关注他。
魏川没说话,仿佛聋掉又瞎掉,但其实他下颌绷的很紧,手指也僵硬,整个人像被灌入水泥。
虽然知道阿六和万云都是魏川的亲信,但魏兰说的那些这个死那个死的话......
到底人命关天。
卫听澜不敢冒险当太多人说出口。
他不知道,魏兰说的那些并不是很秘密的事,要不然外界怎么会对魏川那么畏惧。
卫听澜按下按钮,隔开车前后的挡板出现,后座成为一个密闭空间。
他继续道:“哥,魏兰说魏家很多人的死和你有关。”
魏川眼皮都没动:“所以?”
卫听澜:“我想,魏兰这么可恶还活的好好的,她说的那些,要么是杜撰,要么,就是那些人咎由自取。”
魏川微微偏头,他听到微微的气音,是小孩儿打了个哈欠。
卫听澜太困了。
他努力眨了眨眼:“咱俩天天在一起,你什么样我能不知道?反正她说什么你别放心上,我也不会放心上,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
两辈子都有人说他是土包子,暴戾无趣心机。
可有多少是真的?
活在别人嘴里这种事,还是拉倒吧。
几秒钟的静默后,魏川说:“好。”
卫听澜确定他听到魏川说话了,而且感觉空气中那种紧绷的,死气沉沉的气氛明显散了。
卫听澜说:“我想睡一会儿”
魏川:“睡吧。”
卫听澜还有些不放心他。
他眼睛闭着,摸索着魏川的胳膊一路摸到他的手,手指稳稳攥住他手掌:“你别多想,想太多很痛苦,这个要听我的。”
魏川回握他的手,很用力,也很暖和。
卫听澜彻底放松下来。
他很快睡着,睡很沉,脑袋渐渐靠在身边男人的肩膀上。
魏川攥紧他的手,又忍不住伸过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面颊。
温热又柔软,触感很真实。
他不是在做梦。
可是这应当是个梦才对。
不然的话,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魏川想,身边的小孩儿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专门给他,是礼物,又好像是送给他一个新的世界。
后来车子在这座城市穿行很久。
直到他觉得不能再这么睡,毕竟脖子还伤着,才叫醒了卫听澜。
中途卫听澜兜里的手机响。
他迷迷糊糊摸出来,塞给魏川,模糊的听到魏川说“他睡着了”。
潜意识知道打电话的大概率是景晟。
但眼皮实在掀不开。
卫听澜抱住魏川的胳膊,含混的想,没错,我睡着了。
回家后,魏川仔细检查了卫听澜的脖子。
他还问了他,想要怎么处理伤害他的人,魏兰、林叔,那个清洁工,有一个算一个。
气氛又开始沉重。
卫听澜一本正经的说:“收买清洁工的钱得没收,要两倍,打我卡里。”
魏川无奈:“还有呢”
卫听澜摇头,钱也讹了,人也打了。
魏兰那儿得了一千万,林叔被景晟踹挺狠,也算以牙还牙了。
说这话时卫听澜已经躺在被窝里,侧躺,免得压到一侧挨了手刀的脖颈,面颊因此在枕头上被挤出一点婴儿肥。
手指戳了戳那点婴儿肥,魏川评价:“心慈手软。”
卫听澜打了个哈欠,闭上眼,一副任嘲模样。
哥俩的感情好像还那样,又好像更亲近紧密。
卫听澜在困意中挤出一点神智,催促说:”你也早点睡。”
他还记得下午针灸完,魏川发白的脸色。
魏川说好。
他人没动,直到卫听澜睡着后才离开卧室。
等在客厅的阿六和万云已经不再紧张。
他们不知道车后座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小少爷是个神奇的存在。
而魏川,对有些人来说,则是个可怕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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