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里被这么多双阴惨惨的“目光”盯着,林清本就有些头皮发麻,哪知其中一个纸人还费力而缓慢地举起了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伸向他。林清顿时寒毛直竖,再也受不住了,灵虚剑唰然出鞘,斩了过去。
然而待剑尖触及纸人,林清就发现感觉不对——入手并不是刺入纸张上的轻飘感,反而像是刺到了皮肉上。
随即,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开来。
林清对血气极为敏感,大吃一惊,立即收手。
纸人怎么会流血?
他正自惊疑,身后脚步声响,林玄尘手端灯盏神态如常地从隔壁走了过来。
一瞬间,屋内大亮。
不知是林玄尘的身影看起来太可靠,还是光亮让林清获得了安全感,总之,炸起的毛就这么被抚平了,林清已经能够冷静地观察屋内情况。
房间正中斜放了具棺材,看起来有些年月了,积了厚厚一层灰。相比之下,散布在棺材四周的纸人们简直就是簇新,身上披红带绿,鲜艳异常。
大部分纸人都直挺挺、板正正地站着,唯有离得最近的一个向林清伸出尔康手,仿佛在呼唤着什么,再加上脸上的两大坨腮红,看起来甚至有些喜感。
“尔康手”纸人的手背被林清刺破了,正慢慢洇出血迹,林清看得略感不适,正想扭头向别处,突然发现了什么,不由轻“咦”一声。
被血浸染过的纸像是遇到火一般,寸寸化为灰烬,露出里边包裹着的人的皮肤。
等到那人的手完完整整地露出来,它便如挣脱了某种束缚,不再僵硬死板,灵活地四处抓挠着……
带林清来到此处的小鬼懵懵懂懂,看到“纸人”动了,还颇有些期待地往前探了探身子,觉得终于有更多的人陪自己玩了。
“嗤啦——”
那只手撕破了糊在脸上密不透风的扎纸,五官还没露全,先迫不及待地深吸了一大口气。
正聚精会神期待着的小鬼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嗖”的一下缩回到林清身后。
林清一时也有些瞠目结舌,搞不清这是什么情况,一只手无意识地抓住了身旁林玄尘的袖子,疑惑而茫然地盯着那纸人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震惊出声:“陶云眠!”
呼哧呼哧的喘息吹开了那人脸上残存的纸片,露出五官,正是千机门失踪弟子之一,陶云眠。
既然陶云眠在这里,那其他人是不是……
林清扫视剩余的纸人,正待动手去揭他们身上的纸,林玄尘抬手一挥,数道灵力打了出去,恰到好处地割破了他们身上的扎纸,却又没伤人分毫。
原来这些纸人都被施了法术,既能封住动作使里边的人无法动弹,又能掩藏气息使外人无法分辨察觉,也难怪林清他们找了两日都没找到人。
气息被封,陶云眠等人虽不至于闷死,却也觉得憋闷异常,如今纸人既破,法术便也随之破了,一时间,满屋都是撕破纸张、大口喘息的声音。
率先喘过来气的陶云眠打量着眼前的两人一鬼:“林、林师弟,咳咳,你这是?……呼……你怎么会在、在这里?”
林清示向左边:“这是我大师兄林玄尘。”
又看向右边:“这是,呃,本地居民……”
躲在林清身后的小鬼怯生生露出半个脑袋,一看这么多人,当即胆小得化作一阵黑烟溜走了。
林清:“……”
他继续道:“千机门向我宗门传讯,说你们失踪了,我和师兄奉了师门命令来这里找你们。”
陶云眠等人从来只听过林玄尘的名号,还未见过真人,当下纷纷见礼:“见过玄尘真人。没想到劳烦玄尘真人亲自来寻,我等惭愧。”
林玄尘冷淡地微一颔首:“嗯。”
林清侧目瞥了林玄尘一眼,心说这也太冷冰冰了。但他也明白不能指望林玄尘跟人客气寒暄,于是只能代为应答:“不劳烦,不劳烦,哈哈,他也闲得很。对了,你们怎么会这儿?是谁把你们封进纸人里边的?”
此话一出,千机门这些人顿时激愤,骂道:“还能是谁,不就是这间客栈的掌柜?阴损卑鄙,无耻之极!”
“我就说这客栈看着古里古怪,看吧,果然有问题!”
果然是那个晏掌柜搞的鬼。
林清回想他问晏掌柜千机门的人的下落时,晏掌柜抬手指的就是这个方向,倒是并没有撒谎。
林玄尘说他知道了失踪之人的下落,应该是当时便据此猜到了陶云眠他们就被藏在纸人里,所以才会说他们“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而且,他显然是认出了这个晏掌柜是什么人。
会是什么人呢?
“身份特殊”,修为高深,连林玄尘都不是对手,姓晏……
电光火石之间,林清想到天玄宗恰好有这么一个人物,符合上述所有特征。
难道是……
不会吧……
正巧陶云眠询问林清:“这掌柜将我们困在此处,却没有对你和玄尘真人做什么。林师弟知道这个晏掌柜是什么人吗?”
林清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知道,不认识,没见过。”
林清年纪轻,识人不多也属正常,于是陶云眠又将目光转向林玄尘:“不知玄尘真人……”
林清赶紧暗中扯了扯林玄尘的衣袖。
林玄尘:“……不认识。”
陶云眠喃喃道:“奇怪……”
此时千机门里一个年纪尚轻的弟子低声埋怨:“都怪苏满星把我们带来这儿,他肯定是故意的,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陶云眠皱着眉打断他:“景羽。”
景羽讪讪地闭了嘴不说话,脸上却仍是不忿。
千机门失踪之人都在纸人里,却独独少了苏满星,林清刚才就想问了:“苏师兄呢?没和你们一起吗?”
千机门众人一起沉默下来。
林清见状,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由急得又问了一遍:“他人呢?”
陶云眠叹了口气:“掌柜抓了我们后,单独带走了苏满星,我也不知道此刻他在哪里。”
景羽却道:“林师弟不用担心,苏满星肯定不会有事的。与其关心他,倒不如担心我们自己。这里离冥渊鬼地那么近,那个古怪的掌柜又单单只对付我们千机门的人,我看他肯定和阵法异动之事有关,现在他又带走了苏满星,多半就是冲着阵法去的,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乱子。”
有人接道:“对啊,冥渊鬼地的阵法是门主亲手所布,外人想要打开,难于登天。但是有苏满星在不一样了……”
另有一人小声道:“可是苏师兄是为了我们才不得不听那个掌柜的话的。”
景羽没好气:“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一伙儿的。”
林清越听越觉得不对,他知道无论“晏掌柜”想做什么,应该都不至于伤害苏满星,但陶云眠他们不知道啊,师兄弟被这么一个“危险分子”抓走了,他们居然还在责怪对方“不安好心”?
林清有些生气:“苏满星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你们作为同门师兄弟,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在灵虚秘境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了,陶云眠对苏满星的敌意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写在脸上,当时他还以为只是两人素来不睦,没想到千机门其他人对苏满星也这么恶劣。
被这么指责,千机门诸人十分不服,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但又不知何故,谁都没说话,看起来憋得很辛苦。
陶云眠苦笑道:“玄尘真人和林师弟为救我们而来,这件事没必要隐瞒他们。”
“林师弟,你恐怕还不知道,苏满星天生卦眼,能一眼看穿一个人的过去,乃至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我们都是第一次来云城,他却知道城中有客栈,说明他已经看到了我们来到客栈、被困此处的景象,而他却仍旧带我们来歇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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