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夏泽(54)
夏源不知道他能去哪里,他不想回家,也不想一个人回到冰冷的公寓。他最后把车停在了池以衡家的小区门外。夜色笼罩下,整个小区一片安静,只有昏黄的路灯从小区门口一路蜿蜒向内。夏源入神的看着那些灯光,想象着夏泽此时睡觉的样子。这样近距离的和夏泽处在同一片星空下,让他有种和夏泽从未疏远的感觉。
夏源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夏泽。小时候,因为夏志成喜欢他,池欣云会时不时把他接过去一起住几天。他看着夏泽出生,看着夏泽从小小一团慢慢的学会走路,一天天的长大。那会夏泽在他眼中就是一个新奇的玩具,他喜欢听夏泽含糊不清的叫他哥哥,喜欢看夏泽对着他笑,讨好的把手里的蛋糕递给他。然而,池欣云的死改变了这一切。
他有一段时间没办法面对夏泽,只要看到夏泽的眼睛,他就会想到池欣云。池欣云去世之后,他大病过一场。等他病好了没多久,他就听说夏志成要结婚了。新娘不是韩玲,而是另一个女人。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偷偷去看夏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人照顾的缘故,夏泽瘦了很多,一个人抱着玩具正坐在地上哭。他当时并不懂,只是看着夏泽哭的样子,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发虚,后来他才明白那种感觉叫做愧疚。他开始花费大量的时间陪在了夏泽的身边,他笨拙的学着照顾夏泽,耐心的给夏泽讲故事,他看着夏泽一天天长大。幼儿园,小学,中学,他近乎赎罪般的守着夏泽,他有太多的秘密瞒着夏泽,可他什么都不能说。韩玲再疯狂,也是他的母亲,夏志成再自私自利也是他的父亲。他厌恶他们,可又畸形的可怜他们。
内疚﹑自责﹑害怕……他面对夏泽时有太多复杂的感情,更可悲的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些感情中又多了一个喜欢。在反复的经历了自我厌恶之后,他强抑的将这份喜欢埋在了心底,像一个好哥哥一样守在了夏泽的身边。
他在夏泽面前装的若无其事,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的害怕,害怕有一天他所隐瞒的这些秘密大白天下……
夏源就这样将过往的经历想了一遍又一遍,天亮之后,他开车来到了夏家,找到了夏志成。一夜没睡,夏源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好,可他的精神却是没有丝毫的疲惫。
对于夏源的到来,夏志成十分意外。“小源,这么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周含清紧跟在夏志成身后,面上端着温柔的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夏源客气的同周含清点点头,漠然的转向了夏志成,“三叔,我有事找你。”
他这样说就是想要和夏志成单独谈,周含清不动声色,微笑着示意两人在客厅坐,她回房间把客厅的空间留给他们。夏源站在那里没有动,夏志成深深的看了周含清一眼,道:“小源你和我来书房。”
眼见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了楼梯口,周含清脸上的笑容消失,表情冷了下来。夏源来找夏志成做什么?还一定要避开她谈,难道是和韩玲有关?可气的是夏志成把夏源带去了书房,她就算是想听也听不到。
周含清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自从知道了韩玲的存在,她就总是心浮气躁。她能忍下夏志成对她的隐瞒,可不代表她能忍下夏志成外面的小崽子,尤其是这个小崽子还总是出现在她的面前。周含清冷冷的看了二楼的方向一眼,思及大哥对她的敷衍,心中冷笑起来。等等再等等,难道要等到韩玲带着夏源登堂入室吗?她阴着脸想,要是大哥靠不上的话,只能是她自己想办法了。
二楼书房,夏志成态度温和的看向夏源。“还没吃饭吧,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做。”
夏源摇摇头,“我说完就走。”
“什么事这么急?”夏志成不解。
夏源神色平静,“母亲最近精神不是太好,我想找个医生帮她看看,或者送她去国外疗养。”
夏志成足足愣了十秒才反应过来夏源口中的母亲是韩玲。他知道夏源一直对韩玲有心结,从不肯开口叫她母亲。只是没想到夏源第一次主动在他面前提到韩玲,居然是说了这么一件事。送韩玲去国外疗养他不是没想过,可韩玲一直不肯出国,不肯离开夏源。至于让国内的医生给看看,那更是不可能了,韩玲对此一直有排斥,他也不敢太过刺激韩玲。
“她自己同意了吗?”夏志成想到一个问题。
夏源垂下眼没有说话。夏志成这次马上反应过来,夏源居然是打着强制韩玲接受检查的主意。他第一反应是夏源和韩玲又起了争执,估计还是因为夏源出国的事,韩玲为这事没少闹他了。
他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不怎么赞同道:“韩玲就是不想你出国,所以折腾的厉害了一些,你也知道她年轻的时候受过刺激,对这些十分敏感。你要是能说服她自己同意检查还好,她不同意你这样强迫她,万一勾起了她的回忆,反而加重了症状怎么办?”
夏源攥紧了拳头,面无表情的看向了夏志成,轻声道:“你知道的,你这样根本是在纵容她。”
夏志成脸上闪过一丝不满,语气加重了一些,“小源,她毕竟是你母亲。”
夏源的拳头攥的死紧,指甲似乎都要刺到肉里。他一字一句道:“你知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她雇了一个患艾滋的女孩去勾引夏泽,你是不是也觉得无所谓?这只是她折腾的厉害了一些?”
“你说什么?”夏志成猛地转身,似乎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震惊的看着夏源。
夏源神色悲哀,“就是你听到的,她雇了一个患艾滋的女孩去勾引夏泽,被我发现了。”
夏志成的脸色刹那间难看的厉害,夏源的神色不像是在骗他。他想起韩玲疯狂的神情,觉得这还真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夏志成的心突突跳了起来,脑海中一会闪过夏泽小时候哭着叫爸爸的样子,一会闪过韩玲年轻时冲他笑着的样子,两个身影在他脑海激烈冲突起来。
书房一时安静了下来。夏源定定的看着夏志成脸上的神色变化,涩声道:“她已经疯了,从十五年前池欣云去世……”
“不许提十五年前。”夏志成厉声打断了夏源的话。
十五年前的事是他的禁忌,只有韩玲敢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提起。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夏志成缓和了语气,尽量温和道:“小源,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们不是说好不要再提了吗?你要学着忘记,不要再想那件事。至于你母亲的事,我会去找她谈,尽快安排她出国疗养。”
夏源说的对,他不能继续对韩玲纵容下去了。夏泽再怎么也是他的儿子,韩玲着实不该对夏泽动手。再加上最近事情太多,他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应付韩玲了,先把她送出国一段时间再说。
夏源没有在夏家待太久,既然夏志成同意了他的提议,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守在韩玲的身边,防止韩玲继续发疯。
夏源离开没多久,夏志成也收拾好了准备出门。
周含清一边替夏志成最后整理着衣服,一边关切的问了一句,“志成,你这么早就去医院?”
夏志成顿了顿,含糊的应了一声,继而吩咐道:“你今天就不要去医院了,这一周也辛苦了,今天就在家陪陪小凯好了。”
“好!”周含清笑着点了点头,接受了夏志成的体贴。
目送着夏志成出了门,周含清立刻给周振打了一个电话。她怀疑夏志成根本不是去什么医院,而是去找韩玲,她要周振陪着她亲自去韩玲那里看看。
夫妻二人先后出了门,整个夏家除了佣人,就剩下了夏凯一个。对夏凯而言,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他转身立刻进了夏泽的房间。他就不信他找不到夏泽的快递,肯定就在家里的什么地方。
夏源来找夏志成的事,夏泽很快就知道了。
因着昨晚睡得晚,等他起床时,工作狂池以衡已经拖着另一个工作狂李明轩去了书房。他本来准备去找沈曦,可问了一声才知道沈曦还在睡。
夏泽一个人没事做,想了想找出了他装在夏家书房的监听设备开始捣鼓起来。
老K给他的窃听器不愧是号称目前市面上最先进的,只要夏泽这边的接收设备保持开着的状态,夏家书房发生的对话就会全部转录下来,保存在接收设备里面。
夏泽这段时间只要有空就捣鼓的听听,他也不知道能从这上面听到些什么。只是心里固执的相信,若说父亲最不设防的地方,肯定就是书房。除了老A的调查,他要是想找到关于当年发生的事情的蛛丝马迹,也只能是在这里。
夏泽先将昨天的录音找了出来,因着夏志成最近在医院的时间比较多,昨天的录音并不长,很快就听完了。他正要放下耳机,里面突然又响起了声音,是夏志成和夏源在说话。夏泽愣了一下,马上打起了精神。这还是他第一次录到了夏源和夏志成的对话。他听夏源和夏志成谈到了他,听到了夏源对他的维护,心中说不出的感觉。
夏源……
就在夏泽心思飘远之际,夏源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她已经疯了,从十五年前池欣云去世……”
池欣云三个字让夏泽猛地回神,他还来不及反应夏源是什么意思,夏志成猛地拔高了声音,“不许提十五年前。”
他的声音太过尖利又太过突然,猝不及防间冲击了夏泽的耳朵,就像是无数细小的针扎了进来,不舒服的厉害。
可夏泽仿佛是完全没有感觉到刺痛一样,他的脑海反复回响着夏志成刚刚的话。
十五年前正是他母亲去世的时间……
☆、55.真假
夏泽把这段对话翻来覆去听了好几遍。他并不擅长揣摩人心,对人情绪的判断也不是特别拿手,可在夏志成说话的那一瞬间,他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其中那抹戒惧和不愿人提及的恐慌。
父亲在害怕着什么,这是夏泽能感觉到的。从老A查到了韩玲的真实身份起,夏泽就开始怀疑当年父亲在母亲的去世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只是一个简单的知情人吗?亦或者母亲的死根本和父亲脱离不了关系?
夏泽潜意识中其实已经认定了后者,不然他也不会偷偷在夏家的书房装什么窃听器。可他心里认定是一回事,真的从父亲那里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听着父亲对夏源说,那件事已经过去了要学着忘记时,心中涌出了不是愤怒,而是一种难言的悲凉。忘记,这恐怕是父亲最真实的心理,不管母亲曾经和父亲有过怎样的过去,父亲最想的可能是全然忘记。好的坏的,高兴的害怕的,只要忘记了他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将母亲的存在在他的记忆中抹杀,若无其事的继续过他的人生。
夏泽抱着膝盖坐在阳台的软榻上,五月底的天气已经热的厉害,即使现在才是上午,阳光穿透了遮阳伞照射在身上,依然是暖洋洋的,可他的心却是冰凉一片。
他仔细的回想着这么多年的经历,父亲对他不怎么喜欢是无需置疑的。上一世他一直以为这是因为周含清的缘故,如今想来,也许周含清只是一个幌子。正是因为父亲不喜欢他,周含清才会顺应父亲的意思一力的养歪他。
从父亲想到夏源,夏泽的心绪更加的复杂。那段对话里,他清楚的听出了夏源对他的维护,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夏源有事瞒着他,把他当成傻子一样。
夏泽的心里乱糟糟的,思绪围绕着听到的那段对话四处飘散。池以衡找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夏泽曲着腿,下巴搭在膝盖上出神的望着前方。
“小泽?”池以衡敏锐的察觉到了夏泽的情绪不对,“怎么了?”他学着夏泽的样子脱了鞋上了软榻,一只腿曲起坐在了夏泽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