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够做的事了,最该对原主愧疚的不是他,最该心疼原主的也不是他。又何必在这里庸人自扰?
夏颂白想明白之后,那口郁气果然烟消云散。
车子驶过山道,两侧山上树木葱茏,夏颂白呼吸着新鲜空气,莫名想到,不知道沈总的咳嗽好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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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两人和迟凌东一起吃了顿饭,顺便说了一下计划,想要听听迟凌东的想法。
迟凌东沉默了一会儿,算是认可了他们这个计划:“其实我也希望老师能尽快出售他的专利。目前学校对他的固执已经很不满意,上面卡扣经费,老师甚至卖了自己的房产来补贴我们的项目。”
连杨吝的关门大弟子都这么说,夏颂白对他们这个计划的信心更足了。
不过他还是有些紧张,生怕严默不好相处。
没想到见到本人才发现,严默和杨吝是同一个类型的人,清瘦,话不多,有些木讷,看起来文绉绉的。
只有提到他的专业,他眼里才会有光:“我一直知道我的父亲是谁,也知道他在这个专业领域做出了什么样的成就。”
说着说着,他眼里的光又暗下去:“我母亲去世前,让我不要记恨他,说他只是太沉迷于自己的事业。当时离婚的时候,他净身出户,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了我和母亲。我一直想要证明自己,想要母亲和他都能为我骄傲。但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大概一辈子都追不上他了。他也不可能为我骄傲。”
夏颂白听他说完,很认真说:“严先生,其实你的成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你加入了一家跨国公司,是一个划时代项目的主力,你的学识超过了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是金字塔第一层的梯队。你现在感到自卑,只是因为你的父亲,是金字塔真正顶尖的天才。为什么一定要苛责自己?”
这种恭维的话人人会说,但夏颂白却是真心实意。
他的眼睛大而圆,瞳仁又黑又亮,望人的时候专注,似乎能清晰分明地自他眼底看到自己的倒影。
严默这样内敛的人,在他的安慰里,居然眼眶一红:“我已经三十年没见过我的父亲了,我真的很想他。”
沈钊适时道:“您如果和我们签约,回国之后,可以和您的父亲一起工作。”
严默泪如泉涌,夏颂白递过去一张纸巾,沈钊递过去一张合约。
任务圆满完成,出门时,夏颂白走路都有点蹦蹦跳跳的。
今晚喝了点酒,他心情激动,走到喷泉旁,问沈钊:“你有硬币吗?”
沈钊身上哪会带,跑去路边和路人换了一把回来,夏颂白伸出手来,双手掬在一起,捧到沈钊面前,银色的硬币落下,他眼睛微微泛红,不知道是月光还是水光,望人时只觉得波光粼粼。
沈钊心脏猛地加速,夏颂白却已经握住硬币,哗啦啦一把丢进水里。
沈钊勉强止住沸腾的心事,问夏颂白:“丢了这么多下去,许了什么愿?”
夏颂白含笑半转过身来,歪着头看他:“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沈钊说:“我再去换几枚硬币,我也许个愿。”
“不用。”夏颂白笑盈盈地摊开手,掌心里,最后一枚硬币闪闪发光,“我替你留了一枚。”
城市霓虹灿然,巨幅激光广告照亮每寸角落。光影明灭,他笑容灿烂,明亮似星辰与月色。沈钊无数次怦然心动,却每一次都觉得,如同初见。
他指尖有些颤抖地自夏颂白掌心接过硬币,几乎虔诚地闭目许愿。
当他睁开眼时,夏颂白正含笑望着他:“许了什么愿?”
沈钊下意识开口:“我希望……”
“嘘。”夏颂白指尖抵在他的唇边,没有直接触碰到他的唇瓣,那样若即若离,“不要说嘛,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酒的香气,牛奶的香气,夏颂白特有的气息。
忽远忽近的距离,忐忑跳动的心。
沈钊目光闪烁,柔声说:“好,我不说。”
夏颂白收回手指,懒洋洋说:“那我们回去吧。”
沈钊说:“这里离罗马不远,不如我们明天去看特雷维喷泉?”
特雷维喷泉,罗马最后的巴洛克杰作,幸福与希望的许愿池。
夏颂白说:“是《罗马假日》里那座喷泉吗?”
沈钊:“是,当时电影实地取景之后,那里就闻名于世了。”
夏颂白有点想去看看,却又怕耽误了工作:“不会影响我们的工作进程吗?”
“不会,严默这边还要办离职手续,等他回来才能继续和杨教授谈。”
夏颂白说:“好呀,那我们去看一看吧。”
沈钊说“好”,望着夏颂白的眼睛满是幸福。
夏颂白不经意回眸,和他的视线撞在一起,有些微醺的头脑忽然清醒下来。
在沈钊的视线里,他莫名觉得有点慌乱,却不是那种情窦初开的甜蜜,反倒带着点说不出的不安。
转开头去,夏颂白没有再看沈钊。
却没有看到,身后沈钊凝视他的眼神,那么深,那么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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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夏颂白躺在床上,感觉头有点晕。
他能够感觉到,沈钊看他的视线越来越炽热,说不定这次去罗马,就会忍不住告白。
啊啊啊,早知道就不答应去罗马玩了。
夏颂白有气无力地在床上翻了翻,第一次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想了那么久,用了那么多的心,最开始不就是想和沈钊在一起吗?
就算现在已经成功和廉晟解除婚约,保险起见,还是和沈钊在一起比较好。
沈钊人很好,和他在一起,肯定不会像廉晟那么又蠢又坏。
如果真的嫁进沈家,就和大佬是一家人了……
夏颂白又翻了翻,感觉心有点乱乱的。
大概是他没有准备好,真的去谈一场恋爱吧。
不用瞻前顾后,担惊受怕的恋爱。
手机忽然响了,夏颂白懒洋洋拿过来:“姚秘?”
姚秘书问:“你现在还在国外?”
夏颂白说:“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
姚秘书那边乱糟糟的,闻言走了几步,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这才和他说:“是沈总需要你。沈总现在一个人在葡萄牙,家庭医生说他病情加重,你现在离那边近,如果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去照顾一下沈总?”
夏颂白心头一紧:“沈总病情加重?姚秘书,我现在立刻买机票赶过去。”
姚秘书说:“这些你不用管,明早八点在酒店门口等着。”
夏颂白问:“今晚还有航班吗?”
姚秘书犹豫一下:“有,半小时后,我让人去接你。”
挂了电话,夏颂白匆匆收拾好行礼就往外走,隔壁沈钊听到声音出来,问他:“怎么了?”
夏颂白解释道:“姚秘书打电话过来说,沈总生病了,我得去照顾他。”
“你?”沈钊有些诧异,“二叔怎么了?姚秘怎么会打电话找你……”
夏颂白顾不上回答,电梯门已经打开了,他上了电梯,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已经低头去看手机上,姚秘书发来的消息。
沈钊有些不安,上前想和他一起,电梯门却在眼前已经合拢。
夏颂白到了大堂,姚秘书派来的人已经等在那里。夏颂白心急如焚,问那人:“几点的飞机?”
那人笑道:“您到了随时可以起飞。”
夏颂白到了机场之后,发现姚秘书居然临时抽调了一架波音787,整架飞机只为他一个人服务,漂亮的空乘特意过来问夏颂白,要不要给他倒一小杯酒,路上可以睡一会儿,夏颂白婉拒了,只要了一杯热水。
手机里是姚秘书发来的消息,沈庭宗身体一向不错,所以这次小病也没当一回事,上次和夏颂白打过电话之后,虽然安排了医生诊治,但诊治结果也只是小毛病,没想到昨天检测到,突然就高热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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