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许多商贩的眼里,一个卖身的人, 和驴车上的一袋干花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都是可以被买卖、被交易的货物罢了。
以谢虞琛的影响力, 若是他在作坊里大量使用奴隶, 不管他是否有意, 客观上都助长了这项罪恶的贸易不断扩张,让更多的人为了人口买卖的利益投入到这项生意中。
人口买卖根本不是穷人家的最后活路, 而是把一双他们拉入更黑暗的深渊的手。
至于那些原本有爹娘疼爱、衣食无忧的孩子,因为这项罪恶的生意,被掠走、被拐卖,又何其无辜。
思来想去,谢虞琛最后还是放弃了买一批奴隶回来的打算。无论是现在的肥皂加工, 还是筹划中的香水作坊,都不会使用一个奴隶。
诚然, 奴隶要比雇佣来的工匠用起来踏实可靠。卖身契捏在谢虞琛自己手里,他们绝对不敢轻易背叛。香水的制作工艺也能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被人窃取的风险几乎降为零。
但这些好处都不是他无视人口贩卖的罪恶的原因。况且又不是除了使用奴隶以外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保守作坊的技术。
这几天气温渐渐有回暖的趋势,今天又出了太阳,在外面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感觉也是很不错的。
正巧乌菏也快离开蓬柳村,谢虞琛便邀请对方出去走走,也算是踏青了。
走在没什么人的乡间小道上,人和景都安静着。乌菏犹豫了一下,主动开口道:“比起前段时间,这几天谢郎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乌菏说的“前段时间”应该是指谢虞琛在思考奴隶一事的时候。那段时间他脑海里的思绪很乱,反映在表现上,确实是有些不太一样。
而这两天他彻底想明白这个问题,某些原本摇摆的想法也变得坚定起来。乌菏察觉出来的变化,应该就是指的这个。
谢虞琛笑了笑,意味不明地说道:“可能是这几天想明白了许多事情的缘故。”
“原来是这样。”
乌菏似乎并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闻言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便很自然地把话题引到了其它方面。
谢虞琛不打算细说,是因为他有自己顾虑在。他知道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奴隶和人口买卖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如果不是日子穷得实在过不下去,想来是不会有人愿意将自己或是儿女卖出去的。“卖身为奴总比饿死强吧”,这是谢虞琛听到过许多次的言论,也是这个时代人们对于奴隶最普遍的看法。
在他们看来,卖身似乎还成了一件能让那些穷苦人家有条活路的好事似的。
谢虞琛知道,会有这样的想法并不是这些人的问题,而是时代的局限性造成的。
这个时代的很多人不是没有高远的志向。很多人心系黎民苍生,也做了无数造福百姓的事情。这些人中起码有一半的理想要比谢虞琛这个普通人要宏伟高洁得多。
但若是问起他们家中有没有买奴仆杂役,得到的答案却几乎都是肯定的。这年头能读得书的没有穷人,家里少说也有三五个卖身的奴隶。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多虚伪,说一套做一套之类的。而是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们:这种观念是错误的。
他们从小就接受“没有活路就卖身为奴”的观点,耳濡目染便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以至于从来没有往另一方面想过。
这就是谢虞琛说的“局限性”。但作为一个现代人,他不能和对方一样对此习以为常,甚至觉得是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就比如在看到有百姓走投无路,到了卖儿鬻女的地步时,他不应该觉得这很正常的一件事。而应该思考自己有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局面,不让百姓走上卖身的道路。
这种的想法在这个时代算是惊世骇俗的。谢虞琛不确定乌菏能不能接受他这种观点。而且打心底里,他好像也并不想去赌这个概率。
他做了演员之后便养成一个观察“人”的爱好,推测对方的性格、经历,并且在心中为对方建立一个根据自己的观察得来的虚像。
而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在谢虞琛心里,属于乌菏的“像”都是比较美好的一个。
谢虞琛也很喜欢自己为乌菏建立的这个像。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不想毁掉心里的美好,所以才会对奴隶话题避之不谈。说到底,是他不愿看到乌菏不理解甚至嗤之以鼻的样子。
反正这人也要走了,不必那么较真,给自己留一个美好的形象也是很好的。
谢虞琛伸手从路边揪了一根草棍,一边晃悠一边如此想道。
……
前段时间因为乌菏到访,居住在谢虞琛院子的客房里。食肆上下畏惧乌菏,余小郎去寻谢虞琛的次数也减少了许多。
等到几天前乌菏一行人离开,余小郎才又继续回到谢虞琛身边学习。
说是学习,但谢虞琛并没有像后世的老师那样,系统地教授余小郎知识,常常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教着。
比如前一天还在念叨“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后一天就开始和余小郎讲起了“猪周期”这种晦涩难懂的经济现象。
什么肉价高使得大量母猪存栏,市面上的猪肉数量增加。等增加到供给大于需求的时候,猪肉价格就开始暴跌。
猪价暴跌后,百姓开始淘汰母猪,减少养殖的数量,市面上的猪肉数量就又开始减少,导致猪肉价格再次上升。
于是便再次发生开头“猪肉价高导致大量母猪存栏”的事情,开始下一个循环的周期。
谢虞琛对“猪周期”解释听得余小郎一头雾水,每一句话都要在脑子里转上四五圈,才能勉强明白其中的意思。
只不过余小郎还没来得及听完全部,在谢虞琛说到“猪肉价格因此暴跌”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坐不住了。
半大的小孩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忧心忡忡地问谢虞琛:“如果猪肉价格暴跌,村人又应该怎么办?”
余小郎本以为会得到谢郎严肃的答复,或是听到谢郎说他早已准备好应对的策略云云。
没想到谢虞琛大手一挥,直接便是一句“没什么办法”,把正襟危坐,准备洗耳恭听的余小郎给噎了个半死。
“没有办法吗?谢郎说的……说的可是认真的?”他结结巴巴地问。
见余小郎一副幻梦破灭的模样,谢虞琛忍不住露出了一抹恶作剧得逞后的、非常得意的笑容。
等他笑够了,才向一脸担忧的余小郎解释道,以现在的猪肉养殖数量,还没有到会产生猪周期的规模。
而且现在蓬柳村的百姓也不止在卖新鲜猪肉。猪肉的深加工也能起对猪价起到调整稳定的作用。
就像前段时间谢虞琛做的猪肉脯,方法便没有瞒着食肆的众人。如果是富裕些的人家,又有空闲,大可自家做了吃。
有一个在食肆做工的村人回家时,便顺路称了两斤猪肉,准备按照谢虞琛教的做法,在家里试着做一回猪肉脯,也给家里的几个娃娃解解馋,尝尝鲜。
正巧那天他们家住着一个来蓬柳村贩货的小贩,男人做猪肉脯的时候便被他闻到了香味。
小贩馋得不行,当即便从怀了摸出几文钱,问主人家换了一块巴掌大的肉脯。
自家做肉脯自然没有谢虞琛那般精细。家里有什么调料就往肉馅里随便加了几样。烘烤肉片时,用得也只是普通的柴火。不像食肆专门买了昂贵的果木炭烘烤。
但饶是如此,烤出来的猪肉脯味道也是极诱人。别说是家里几个正是贪吃时候的小娃娃,就连成年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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