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尽折腰(系统)(57)
薛成钰目光从上而下,掠过少年的冠、发、脖子、衣领,锦衣矜贵,又想起他石榴长裙明艳无端的姝色,当初宫殿一笔一划点在眉间的柔情。
压下心中的遗憾,薛成钰垂眸道:“恭喜。”
徐禾其实想问一句“帅不”的,但没敢问出口。
他平日里不喜欢乱八卦,但是初看到那个紫衣女子时,他真是见了鬼一样惊悚又好奇,心痒难耐:“……这个女子?”
薛成钰说:“你别多问。”
徐禾:“……”
你刚刚还说问他不如问你的!
薛成钰见他憋屈的神色。
握笔,顿了顿,又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徐禾:“好吧。”
薛成钰搁下笔,起身,吩咐书童将这里收拾了。
第67章 花宴(一)
徐禾在薛府呆了很久,他最感兴趣的是薛成钰的书楼。幼年时一直被长乐珠玉的事迹洗耳,现在终于找到机会,一睹他幼时风采。
薛成钰对他的好奇感到莫名其妙,“你去书楼干什么,那里面的书很枯燥,你一本都不会看。”
说的好有道理,徐禾只能硬着头皮:“就走走。”
实际上,让他意外的,书楼很小,藏的书也很少。但随便翻阅一本书,薛成钰的笔迹都比原书字还多。
徐禾肃然起敬,默默放了回去。
从书楼走出,薛成钰似笑非笑:“如何?”
徐禾继续硬着头皮道:“获益匪浅。”
薛成钰难得清闲,也没故意为难他,带着他从长廊南走到长廊北,花影疏斜,绿意斑驳,一路上都是徐禾问他答。
唯一可惜的是,直到走前,徐禾也没能打听出那姑娘的身世。薛成钰身边基本没人,他自小就喜欢独处,凡事亲力亲为,书童小厮都不用。但看他的态度,也不冷不淡的,真奇怪。还有什么叫他以后会知道。
徐禾满腹疑问回了将军府。
虽然答应了他娘,花宴那天要混入大昭寺,看看京城中同龄的女子。但徐禾实在不愿意废这个心思,浪费时间。
花宴前夕,他还进宫了一回,探望宣德太后,想着皇后初愈此时她的心情会好一些。
宣德太后也是许久没见他,拉他上坐榻边,嘘寒问暖了许久,最后眉眼弯弯,笑道:“不知不觉,小禾都长这么大了。”徐禾预感不好,事实果然,宣德太后说了些京中儿郎娶妻纳妾的事,最后抛给他一句,“你们小儿郎面子薄,若真有中意的姑娘,只管与我还有你娘说便是。”
徐禾:“……不、不用了。”
他真是落荒而逃,出静心殿。
然后撞上了步琉月。
一年未见,昔日京城双姝之一的三公主容色疲倦了很多。
她行色匆匆,身后的侍女端着个盒子。
徐禾一愣,没想到会遇到她。
步琉月也停了下脚步,朝他苍白一笑。
徐禾知她心神不宁,没说多什么。
直到步琉月带着丫鬟进了静心殿,徐禾站在殿门口,还是有点呆,不由想到自家阿姊。当初艳压群芳的京城双姝,一个为情所困躲避山寺,一个至亲重病蹉跎多年。
他总觉得步琉月像是陷入魔怔,对生死别离执念太重,听人说她前些月还专门去了燕地一趟,就为求一枚草药——什么草药值得一国公主亲自出动呢?
灯影憧憧,映出殿内的孱弱的人影。
起初声音很小,最后越来越大声,是步琉月哽咽的声音。
她抬袖抹泪,鬓上的金步摇微微颤抖,“——您就真的信了,信是母亲身子不好。一个人,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就得了这种治不准的顽疾。”
她声音激烈到嘶哑。
而后是宣德太后轻轻缓缓的叹息声。
徐禾面有忧色,还想多听一会儿,却被人扯着衣领子往后,他还没来得及回神,已经被那种熟悉的气息给吓住了,沉香迷离、诡魅奢凉。
来人轻笑:“你在偷听?”
徐禾愣是没想到会遇到步惊澜。
步惊澜立在阶前,月光落在玉色衣袍上,蕴育华光。他上下打量了徐禾一眼,慢悠悠笑道:“嗯?换回来了?”
徐禾偷听被抓有点尴尬,不过对于步惊澜的问题他非常愿意回答:“是呀,难不成穿一辈子裙子。”
步惊澜笑了一下,意味深长:“未尝不可。”
徐禾:“……”
步惊澜往静心殿看了一眼,又看他道:“偷听不是个好习惯。”
徐禾:“……我没有。”心里无语,他只不过是被步琉月的哭声给吓住而已,毕竟是小时候对自己很好的表姐,再怎么都有情感。
步惊澜:“嗯,我信你。”忽而他又露出温柔笑意,月色下容颜秀雅,“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宫,要我送你么。”
徐禾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不,不劳烦表哥了。”
出宫时,徐禾随便拔了根草在手里,一折再折。
成皇后好像很早以前就开始身体不适,常常神情疲倦。本以为她身为六宫之中,管理后宫才难眠倦怠,但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病情加重是一年前,咳嗽都能咳出血来,但她娘不是说,皇后病情已有所好转了么?怎么三公主还伤心成那样?
他又想起昭敏郡主带话长公主要他提前回京的事。
把草含在嘴里,徐禾握着马缰,心道这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只是京中再如何风云诡谲、明争暗斗,都不能怎么能影响徐禾的生活。
甚至花宴当天,他还抽空和顾惜欢一起,游了回京城。
街头巷尾,杏花柳下。
当然徐禾的重点是苏双戌,任务对象是那么显眼,以至于徐禾都不得不关注。
“他最近都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酒楼里,四座无人,就他和顾惜欢相对而坐。
“你别不是看上他了吧?”顾惜欢真是见了鬼:“一回京,问的尽是关于苏二狗的事。”
徐禾差点被茶呛着:“得了吧,我就算喜欢男人也不会找他。”
顾惜欢一愣,来了兴趣:“那你会喜欢谁。”
徐禾把茶咽下,慢慢道:“当然是喜欢我自己了。”机智聪明又帅气。
顾惜欢:“……哦。”
徐禾不死心道:“我怎么感觉最近都没听到关于他的事了。”
顾惜欢翻白眼:“没听到才好,他做的那些事听着都膈应人。”不过说起来,确实,苏双戌这几天安分得不得了,都像换了个性子,他都有点惊讶。
徐禾心想,他得跟着苏双戌啊。
但是莫名其妙跟着人跑,简直像个智障,于是徐禾瞎扯道:“他这么安分一定有不对劲的地方。说不定要整出大的,我们得制止他。”
顾惜欢扯了扯嘴角:“怎么制止。”
徐禾道:“先看看吧,他现在在哪儿?”
顾惜欢不是很想说,但徐禾的目光是那么渴求,他还是败下阵来:“这般大昭寺花宴么,基本上京城有些名头的女子都会去,我听人说,他也乐颠颠地凑上山了。”
徐禾震惊:“……他还敢去花宴?薛青柳也在吧,不怕被打么?”
顾惜欢:“鬼知道他怎么想的。”
徐禾陷入沉思。
那这大昭寺花宴,他是非去不可了呀。
“那我也去。”
顾惜欢表情扭曲的泪痣都动了下,“你去干什么?赏花还是赏苏双戌。”
……赏他不如赏坨屎。
徐禾道:“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花宴设于大昭寺,由皇后亲自举办。京中好事者都上赶着一窥贵女风姿,平日里冷冷清清的河边,现在熙熙攘攘。
前往大昭寺的河面上,飘着好几片竹筏。
等渡河都要等半天,徐禾有点后悔没跟着长公主一起了。
不过他们也倒幸运,被人拉了一把,是国书院的同窗,礼部尚书之子,他明显是有准备的,家仆都在旁边候着。
一问,果然,尚书公子露出无语又无奈的表情:“我娘非逼着我来的,不知她怎么想的。这时节山上能有什么花啊,我还不如在家里呆着自在。”
顾惜欢看了徐禾一眼,应和着:“是呀,不知道怎么想的。”
徐禾连理由都讲不出。
为苏双戌而去这个理由真是羞于启齿。
第68章 花宴(二)
岸边是青郁的竹林,竹竿挺拔,绿叶成浪,潇潇碎着风。
雪初消融,山阶很滑,上回来此处时,徐禾就受够了那种走一步就要低头看路的感觉,又见行人往往,接踵摩肩,便对顾惜欢道:“走,我们绕小路上山。”
顾惜欢本来就是随他来的,大昭寺这种地方,他一年不会踏足几次,自然同意,但还是忍不住抱怨几句。
“你居然还嫌我事多,明明事多的是你。”
徐禾笑吟吟:“能不能有点雅趣,说不定还真能赏到好花呢。”
这个时间山中的花很少,一路走来,唯见茶花、杏花、春娟枝头闹。小路盘着山,偶尔还要过个小林子。
低头穿过一片松林,到达平地,却见缘山的地方有一个小屋子。
木屋黑瓦,窗柩门扉都紧闭着。
房子处在这山林间,应该是被废弃掉了。但屋前的草坪却有人走动的痕迹,在杂草堆里,硬生生走出一条路来。
徐禾拔掉头发上的草,“这地方还有人住?”
顾惜欢小侯爷金尊玉贵,穿一趟松林,身上、发上落了一堆东西,无语又厌恶,看那屋子也语气不太好道:“这草坪以前是块田地,那房子,本来只是个供农夫休息的茅草屋,后来田地荒废了,便孤零零留下来了,京中有人闲得慌,经过此地,还把它重新修了一遍。”
徐禾:“那是真闲,修一遍干什么?”
顾惜欢虽然没怎么来过大昭寺,但对那屋子的用处却是知晓。
富贵人家的老太太,到了一定年纪就会迷性神佛,上山祈福是常事,有时还会命令子孙后代一起上来,一呆就呆半个月。年轻气盛的公子哥怎么比得上庙里吃斋念佛的和尚,艳妾美婢同行,总想着偷点腥。但是在佛门禁地,若被家中老人发现可不得了。
于是这“闲人”修的屋子,就成了个好地方。
顾惜欢意味深长一笑,吹开手掌间的草,道:“看到没,那叫野趣。”
徐禾:“……”
他又一次刷新了对顾惜欢的认知,惊讶过后,扯了扯嘴角:“拜托你们干点人事吧。”
顾惜欢冤枉死了:“——你别这样看我——看我干什么,这房子又不是我修的!还有,我来都来过这里,今天也是第一次看见。”
徐禾摇头,安慰他:“没那意思。”
只是现在他看那屋子都眼神不对了。
这简单的小木屋,缘山临涯,在这荒草丛生的寂静地,平生出一份神秘暧昧来。
也是看见徐禾的眼神,顾惜欢啧了声,笑着解释道:“其实大部分人都把这当歇脚的地方,知道这事的人极少,只有零星几个人这么干。这地方,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到底谁更龌龊一点?
徐禾笑了下:“你叫什么京城小霸王啊,叫百事通算了。”
顾惜欢走在前面,低声笑:“百事通?就算真换了这个名头,京城有几个人敢来问我啊。”
徐禾道:“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