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也洒脱(6)
“你做什么!”江中宇及时抓住他的手,没让尖利的簪子伤到他眼睛。
“因为这双眼睛,你想杀我。我不要眼睛了,我想活着。”林二是从小吃苦长大的,受过的委屈不在少数,但却从没像现在这般委屈过。他的眼睛何其无辜,竟能无端勾起别人的杀意?回想起江中宇这两年来花在自己身上的巨额银两和大把心思,滚烫而酸涩的泪水从林二脸颊上一滴滴滑落,他何尝不想努力报答对方,他甚至甘愿为江中宇为奴为仆当牛做马,但独独受不了这样的畸形歧视。
“对不起……”江中宇艰难地吐出这么一句,并保证:“我再也不会像刚才那样对你。”
江中宇自知罪过,伸手去揩林二的眼泪,没想到林二的眼泪都带着淡淡的玫瑰奶香。江中宇望着自己指腹上的晶莹泪滴,一瞬间,他好像不是特别讨厌那双呆呆眼了。
林二身上所染的异香,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值,妙不可言,好似意外养成的“活体玫瑰”。
还是一朵不带刺的活体玫瑰。
失去骨簪固定的墨发顺直披散下来,映衬着耀眼的红色罩纱袍,红黑搭配,别样惹人。
注视着地上抱缩成一团的玫瑰,江中宇的整颗心急速跳动起来,比初见灵君时还跳得厉害。他尚未对灵君做过的事,此刻却是迫不及待地想对林二做。
林二虚岁已经十八,不算小了。
“我错了,别再哭。”
江中宇抱起林二,兴致盎然地走向锦榻,在放下林二的刹那间,他合上了纱帘。仍觉那双眼睛影响整体美感,他拿了布,亲手给林二蒙上。
“嗷——”
还没急着干别的,才轻轻触碰了林二的颈项以表抱歉,江中宇就被一脚踢下了床。被踢中的地方,正好是关系到他生死荣辱的要害。他跪坐在床前的地面上,捂着命根子,疼得冒冷汗。
原来,林二以为江中宇又要掐他脖子,故反射性地踢出一脚。这一脚踢得太重,几乎使出了他全身的力气,江中宇一定不会轻饶他……想到这里,林二警惕地往里缩了缩,抖得像一只受惊的刺猬。
他觉得,自己的命掌握在江中宇的一念之间。他很有可能活不过今晚。
缓和了许久,江中宇勉力从地上站起来,拉开帘子,可怜巴巴地坐在床沿,盯着那朵瑟缩的玫瑰,语气哀怨:“你踢得我……好疼。”
林二听得头皮发麻,浑身僵直,感觉自己的一只脚已迈进鬼门关。
谁知——
江中宇的声线格外温柔:“刚刚我发疯掐了你,这会儿你又踢了我……这样,你吃点亏,咱们扯平了好不好?”
林二:“……”
还没反应过来,江中宇便伸长脖子在他脸上啄了一口,还夸他好香。
从头到脚香喷喷,芬芳四溢。
拨了拨林二颈上的水晶铃,江中宇起身准备离开:“你休息吧,我明日再过来。”
明日再过来……掐脖子?林二的背脊冷飕飕,毛骨悚然,不敢吭声回应。
瞧着林二心颤颤的样子,江中宇蹙起眉,知道自己今日的举动吓坏他了。江中宇暗下决心,往后定要好好呵护这朵娇嫩的玫瑰。一出房门,他就吩咐:“阿卓,把屋里的七弦琴和棋盘拿去扔了。”
阿卓讶然:“啊?”
江中宇凛眉:“听不懂我说的话?”
阿卓点头如捣蒜:“听得懂。”
“另外,你找时间请个大夫过来,帮林二看看。”
“……看哪里?”
“你说呢?”
阿卓指着自己的脑门,确认道:“这里?”
江中宇点头。
阿卓将“请大夫给林二看脑子”这件事放在心上,第二日天一亮就去请大夫了。
尽量避开镖局中人的视线,阿卓悄咪咪把大夫领到小院给林二看诊。这大夫眼尖,一见林二就知道是个傻的,一连问了林二好几个愚蠢的问题,林二通通都答不上来,可不就是缺心眼少根筋么。
好不容易送走大夫后,阿卓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琢磨着该怎样将大夫的话转述给江中宇。只因那位大夫说话太难听,他必须进行美化处理,否则到了江中宇那儿没法入耳。
“公子,我请大夫给林公子看过啦。”
“哦,大夫怎么说?”
“大夫的意思大概就是……林公子的骨子里带有一股痴性,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没法儿治。但您放心,林公子虽然脑子不灵光,却比一般的傻子聪明太多了,至少与人交流无障碍,遇事还有最起码的判别能力呢。我觉得他这样,恰到好处。”
江中宇承认:“的确恰到好处。”好哄好骗还很乖。
阿卓继续道:“所以,您不能要求太高,就别再嫌林公子眼睛呆丑了。他本就痴傻,眼神自然也是呆懵懵的,这再正常不过。您连我这斗鸡眼都能忍受,为什么不能忍受林公子的呆呆眼呢?”
江中宇眯起眼,不留情面地作出评价:“你人丑,眼睛跟着丑也没关系。但林二不同,他全身上下都长得非常漂亮,唯独眼睛太丑,更由此直接暴露出他呆傻的本质,实不能忍。”
阿卓:“……”
-
当晚,江中宇又来到小院。
林二刚出浴,裹着一身白色绸袍半躺在床上。听到门口的动静,他立即拿了白布缠住眼睛。
亮如白昼的灯光下,林二颈上的数道掐痕呈现出青紫色,显然是被掐得太狠了。
江中宇心中懊恼,抬手去抚摸自己留下的罪迹以表忏悔,林二却在他指尖触及的刹那间把脖子一缩,这个小动作让江中宇感受到揪心了。
“这么怕我?”
江中宇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自从他昨日掐了林二的脖子,林二都不敢出声了。
江中宇把人搂到怀里,蹭了蹭,亲了亲,再次许诺:“我不会再掐你的脖子,我发誓。你不喜欢弹琴下棋,那就不学了。往后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林二正要张口答话,却察觉脚腕和手腕上接连产生一种紧勒感,他尝试着动了一下,才知道自己竟是被江中宇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缚了起来,手脚互相牵制,根本动弹不得。
“我不能再让你有机会踢我,会踢坏的。”
江中宇放下纱帘,接着做上次没能完成的事。
这一晚,他又把林二欺负哭了,且比以往任何一次哭得还厉害。
他既心疼,又欢喜。
……
次日。
林二苏醒时,他意识到自己正趴在江中宇的大腿上,而江中宇正在给他那处涂药膏。
留意到他已经醒了,江中宇道:“以后就像昨晚那样服侍我。”
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你可在听我说话?”江中宇怀疑林二越来越傻了。
“嗯。”林二总算应了一声。
江中宇放下药膏,把林二翻了个身抱在怀里:“你是不是后悔当初的决定,有了逃跑的想法?”昨夜的玫瑰太过美好,他没控制住,把林二折腾得太狠了些,难免担心林二会因受不了而想逃离他。
林二道:“我不逃,你会砍我的腿。”
江中宇轻笑:“如果我不砍你的腿,你就要逃?”
林二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还是不能逃,我欠了你好多银子。既然卢掌柜把我卖给了你,那我就是你的,你想怎样就怎样。”
江中宇实在觉着他傻得可爱,俯首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不会砍你的腿,那是用来吓唬你的。但我也不会让你逃。自打你住进来的那一日起,这座院子就是上了锁的,你知道吗?”
都在这里住了两年,怎么可能不知道,江中宇太小看人了。林二还知道,这院子的围墙很高很厚,墙体表面还很光滑,哪怕有梯子也翻不出去,多半还会摔断腿。
“我找两个人来照顾你好不好?饿了就让他们给你做好吃的,渴了就让他们给你端茶倒水,累了就让他们给你捏肩捶背。不然你夜里总被我缠,白日里还要忙个不停,会累坏身子的,我舍不得。”
就比如今天,林二肯定是下不了床的了。若没人在身边照料他,他岂不是整日瘫在床上连饭都没得吃?江中宇忧心极了。
不料,林二却是坚持道:“我不累,不要人照顾。”
不累?
江中宇目光变得幽深:“傻瓜也会撒谎啊。”
林二讨厌那两个字眼,脱口道:“我不傻!”
江中宇:“……”
第7章 明星
近日,江振峰生了一场大病,并借此机会将镖局中的大小事务交由江中宇全权处理。
需要上手的事情太多,江中宇突然之间就忙了起来。他虽疯狂迷恋林二,但目前拆身乏术,都不能随心所欲地留在小院过夜了,因此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每回风风火火跑过来,就为了和林二酣畅一把。林二夜里被他搞得半死不活,第二天醒过来都见不到他的影子,恍恍惚惚的像是在做梦,只有身上密密麻麻的淤紫能证明他昨晚来过。这样的日子足足持续了数月之久,林二是彻底习惯了。
这晚,江中宇来过,但在半夜时分就走了。走之前还帮林二洗了身子,涂了药。
林二并没有睡着,只是静静躺在床上,因眼睛被蒙住,他的耳觉变得更灵敏。外面似乎下雨了,淅淅沥沥的声响不曾间断,夹着湿气的冷风从敞开的窗口灌进来,拂面有些寒凉。确定江中宇不会再折返,他伸手解下覆眼的红布,撑手坐起,透过雕窗往外看,呆滞的双眸仿佛蒙了一层迷茫的雾气。
“喵呜——”
幽幽的雨声中,响起凄哀的猫叫声。
林二从没在这院子里见过小动物,不免怀疑自己听错了,故一开始没太在意。可这猫叫声却是不绝于耳,一声比一声来得可怜,彻底扰了夜间的宁静。林二的心莫名一暖,随即点亮灯盏,披了件衣服寻着猫叫声探去。
只见窗台下的墙脚处,蹲着一只小小的猫咪,这小家伙的绒毛被雨水打湿,黏作一绺一绺的,正伸长脖子眼巴巴地望着站在窗前的林二,两只眼睛在灯光映照之下透出水亮亮的光,可讨人喜欢了。
林二忙打开门走出房间,绕到窗台处,将地上的猫咪抱进屋里。如同捡到宝贝一般,他满心欢喜地给猫咪洗了个热水澡,又用帕子擦干它的绒毛,伺候得非常周到,最后甚至把猫放到床上和自己一起睡。似是嗅到他身上的玫瑰奶香,这小猫咪半点不安分,不停乱蹭,直直蹭到他的胸口上,窝在他怀里不肯挪动分毫了。
次日清晨。
林二正和猫一块儿吃早饭,阿卓意外来到。
瞅着桌前的一人一猫,阿卓眉心跳了跳:“林公子,你这猫不像话,都敢上桌啦。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