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秘密(181)
床很矮,地上是土,黄单掉下去时没疼着,倒是陈时的后脑勺撞了个包。
陈时痛的吸气,“你小子一准是来克我的。”
黄单从地上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继续上床,抱着被子的一角睡觉。
陈时,“……”
片刻后,陈时踢踢背对着自己的少年,“太阳晒屁股了,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黄单说,“闹钟没响。”
陈时换了个姿势,把长腿伸直,“你不给我看看头上的包?”
黄单说,“别揉,会好的。”
听着他那语气,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陈时的面部抽了抽,“别睡了,我肚子饿了,有没有什么吃的?”
少年忽然翻过身,陈时吓一跳,还好他没醒。
下一刻陈时又觉得自己是八点档的主角上身了,还是女主角,心砰砰跳是什么鬼?
黄单不知道陈时心里在想什么,他的眼睛没睁开,模糊的说,“抽屉里有饼干和酸奶,还有糖果,不准再吵我了。”
陈时去开抽屉,发现酸奶就剩一盒了,他只拿走了饼干。
吃了大半袋子饼干,陈时才去打量这屋子,很空,就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他低头看床底下,倒是塞的满满的,看起来是有整理过。
陈时把面前的帘子撩开,外面的那间放着小炉子,茶壶,锅碗瓢盆,桶啊盆啊之类的,墙角堆着十几块煤和火钳。
他看一圈,发现这屋子里就一张椅子。
嘀嘀嘀的声音突然响起,陈时吓一跳,他看到床上的少年坐起来,边打哈欠边揉眼睛,才反应过来是闹钟响了。
“你这什么破闹钟,怎么声音这么怪?”
黄单找到拖鞋穿上,“闹钟不都是这个声音?”
陈时手插着兜,“是吗?”
黄单说,“是哦。”
屋子里没衣橱,黄单的衣服不是在箱子里,就是在袋子里,他会在前一天晚上把第二天要穿的放椅子上搭着。
这会儿换衣服的时候,黄单也没在意屋里的另一个人。
陈时看少年招呼没打就脱了睡衣,他的面部一绷,“你干嘛?”
黄单没回头,“换衣服。”
后面传开开门声,人出去了。
黄单慢条斯理的扣上扣子,套上毛衣,就去换上牛仔裤,换好了衣服,他把洗漱用品丢进盆里,端着盆出去对院子里的人说,“过来刷牙。”
陈时在抽烟,没反应。
黄单拧开水龙头接水,“不刷牙,嘴臭。”
陈时的额角一抽,掐了烟过去。
八点多,黄单送陈时去了车站,俩人在路上吃的早饭。
上公交车后陈时就绷紧了身子,手在口袋里攥成拳头,他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跟恐惧作战。
黄单想去握他的手,时机没到。
公交车停在车站里面的站台那里,黄单把陈时扶下车,俩人找了个闻不到汽油味,看不到车,听不见引擎声的地方蹲下来喘气。
一个抖着手擦冷汗,嘴唇都没什么血色,一个哭着擦眼泪,下巴都被泪水打湿了,难兄难弟要是比惨,是比不出胜负的。
陈时纳闷,“你好好的,为什么哭?”
黄单哑声说,“心疼。”
陈时的眉头一皱,想调侃两句,看到少年布满泪痕的脸,一下子就没了心思,“你才多大啊,怎么搞出心疼的毛病?”
黄单说,“因为你难受,我不能看,一看就心疼。”
陈时扭头,“你说什么?”
黄单没重复。
陈时却是自己弄明白了,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他站起来的动作一滞,半响才挺直了腰背,“开什么玩笑?”
说这话时,陈时没低着头,看到少年乌黑的发顶,还有他面前的几滴水迹。
黄单也站起来,只是拿红红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之后俩人都沉默不语。
站在候车厅里,陈时不时看手机,离检票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少年没走,也没说话,不清楚是什么心思,他摸不透。
陈时单肩背着背包,鬼使神差的从嘴里蹦出一句,“喂,你是不是喜欢我?”
黄单撩起眼皮。
陈时问完就想抽自己一大嘴巴子,瞎说什么呢?脑子被驴踢了吧?
这会儿正好开始检票了,陈时借着身高的优势,飞快地越过人群跑到了前面,他一张英俊的脸黑漆漆的,还有几分懊恼。
陈时低骂了声,生自己的气,“操!”
就在陈时拿出车票,准备递给检票员时,他的胳膊被拽住了,少年踮起脚尖凑上来,在他的耳边说了什么。
陈时没回头,检了票就进去了。
一周后,黄单晚上画完画回去,就看到门口多了个行李箱,还有个男生,正在叉着腿坐在箱子上面抽烟,地上掉了三四个烟头。
陈时在走神,一个深沉的烟圈刚到嘴边就瞥见了过来的少年,他的喉头一动,屁股坐稳了,脚尖蹭着地面,先拿了话语权。
“考完试回去,我画的没以前好了,写生的时候看着模特,画的一点都不像,事传了出去,一个个的都拿同情可怜的目光看我,觉得我明年又要复读了,班主任知道以后,就建议我来沈良待的这个画室。”
黄单说,“班里多个本科生,班主任会很高兴。”
陈时把烟塞嘴里,气急败坏的扯开嘴角,“是啊,我被他烦的不行,就过来了。”
黄单说,“沈良在隔壁。”
陈时冷哼一声,“我不跟他合租,他那人表里不一,打心眼里就特嫉妒我,我怕他趁我睡着了,拿刀抹我脖子。”
黄单说,“有可能的。”
玩笑话过后,俩人都没说话,一个悠闲的站着,一个坐箱子上抽烟,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陈时把烟屁股掐了丢地上,拿鞋子一碾,“说话啊你。”
黄单走到门口,“说什么?”
离的近了,陈时的气息就有点儿乱,他啪嗒按着打火机玩,“不是,你小子在车站说了你什么我,不算数了?”
黄单说,“你喜欢我?”
陈时腿口而出,“对,就是……”
黄单没给他往下说的机会,“我知道了。”
陈时知道自己上当了,他磨磨后槽牙,想咬人,“那你还不让我进去?”
黄单问道,“你是因为被班主任烦了,才过来的?”
陈时的面上又出现了不自然,转瞬即逝,他嘴硬的说,“废话,不然还能是什么?”
黄单纹丝不动。
时间分秒流逝,陈时的呼吸渐渐变的粗重,眼神也变的凶狠,他战败,投降,认输,臣服,把自己的心给剖开了,“妈的,老子就是奔着你来的!”
黄单这才拿钥匙开门。
陈时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是羊入虎口,还没怎么着呢,就被吃的死死的。
第77章 他们没有脸
床底下没地儿放东西,陈时的大行李箱就立着搁在床尾, 当小柜子用, 上面还能放放衣服。
工具箱跟画袋随意丢在桌上,背包的拉链拉开了, 里面的几个玻璃瓶被陈时一一翻了拿出来,“我妈腌的咸菜, 辣椒酱。”
黄单凑过去,看到了别的东西, “柿子是你家树上长的?”
陈时啧道, “是啊,你真聪明。”
黄单的嘴角抽了一下, “不是红的,还没熟。”
陈时把六七个柿子全掏出来摆桌上,“我妈起早给我摘的,非让我带过来吃,现在是没熟,放米袋子里捂捂,很快就会熟的。”
黄单说捂不了,“我只称了三斤米,快吃完了。”
陈时继续倒着包里的东西, 毛巾牙刷什么的全倒了下来,“明儿去买一袋。”
黄单说, “好哦。”
陈时拿了包烟,叼一根在嘴里, “你搬来这儿,把房租一交,身上就没钱了吧?”
黄单把他嘴边的烟拿走,“还有的,我去找过亲戚。”
陈时再把烟拿回来叼住,“哪个亲戚?”
黄单的手又伸过去,拽走了烟,“在农大教书的那个,好像刚当上书记,他老婆也在这里教书。”
陈时侧头,一张脸漆黑,“闹什么呢?把烟给我。”
黄单不给,“我们约法三章。”
陈时挑高了眉毛,“啥玩意儿?”
黄单说,“一,不许在屋子里抽烟,二,君子动口不动手,三,不能夜不归宿。”
陈时倚着桌子,居高临下的俯视过去,“哟,我这才刚进来,屁股都还没碰到椅子,你就跟我来这一套,我快吓死了。”
“……”
黄单站在灯泡底下,身上都是暖暖的光,“这是我们的家,我们要和平相处。”
陈时没听后面的内容,注意力全集中在“我们的家”这几个字上头了,他环顾四周?这么破旧的地儿,也算是家?
但少年的表情认真,不是在开玩笑。
陈时皱皱眉头,“第二条跟第三条我可以答应,第一条不行。”
黄单说,“我监督你。”
陈时一脸痛苦,“你还是给我一刀吧。”
黄单蹙眉心,“不是不让你抽烟,只是让你别在屋子里抽,为什么不行?”
陈时眯起了眼睛,“知道打完飞机以后,靠在床头抽烟是什么感觉吗?就像是刚做完一场爱,浑身舒畅的来一根事后烟,那滋味别提有多美了。”
黄单心说,你做完爱要帮我洗澡,洗完了就会抱着我睡觉,没功夫抽烟的。
陈时瞥了眼沉默的少年,暧昧的笑笑,“你还小,不懂是正常的,哥哥有空教你操控飞机。”
黄单说,“我比你懂。”
陈时根本没当回事,“行,你比我懂,你不玩飞机,你玩大炮,老厉害了,什么时候让哥哥我见识见识你家大炮的威力。”
黄单无语。
他问道,“你想不想做爱?”
陈时刚从烟盒里拿了根烟,牙齿还没咬住就掉了下来,他刷地扭头,“你说什么?”
黄单没说话,只是去拿速写本和铅笔,在纸上画了两个火柴人的体位,速度超快,线条也很流畅,画的特别生动。
陈时的呼吸重了起来,他的眼睛瞪直,好像纸上的两个火柴人正在激烈的做着全身运动,一个汗流浃背,另一个哭泣着求饶。
神经末梢猛地扯动了一下,陈又差点走火入魔,以前看过片儿,都没这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他半响骂了声,“你小子从哪儿知道的这种东西?”
黄单没回答,只说,“你要是还想看,我可以再给你画,不会重复。”
陈时呼哧呼哧喘气,他捋了捋头发,抬起眼帘看去,眼底多了几样东西,那是这个年纪有的冲动,热血,也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克制和隐忍,相互碰撞着。
好半天,陈时才挑起一边的唇角,嗓音嘶哑,“看不出来,你这么深藏不露啊。”
都是我们做过的,黄单在心里说,他和别人不同的不止是疼痛神经,还有记忆领域,记性的好与差由他自己决定,他在意的,就会记住,活到什么时候,就会记到什么时候,包括所有细节部分。
陈时还硬着呢,没法子想别的事儿,得先搞完,一样样来。
黄单站着没动。
陈时好歹是个爷们儿,他也没躲,啪嗒把烟点了叼嘴边,在连续抽了两口烟以后就该干啥干啥。
没到两分钟,陈时重重喘口气,惊愕,别扭,尴尬,恼怒等杂乱的情绪全砸在了脸上,非常难看,让人想笑。